「我?莫非是香囊?」
这才想起了可能的因素,司徒延卿从怀中掏出了平时固定带着的雅致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在得着他确认后重新放回了怀中。「这是我平日随身携带的,也没见你注意过,怎地今日特别提起?」
「同你这般独处还是第一次。平常光顾着斗嘴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留意那些?」
「这倒是……」
司徒延卿心有戚戚焉地应了句,却旋即因楚越犹自维持着与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忍不住道:「楚将军非得如此靠过来才成么?」
「咦……抱歉。」
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快挨着对方了,楚越连忙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目光却始终没能自眼前青年的身上移开。
他也是自个儿说着说着才注意到的……回想起来,他和司徒延卿认识也有好多年了,却因立场之故而总是针锋相对的多,鲜少有静下心来好好谈话的时候,是以他竟也直到此刻才发觉了司徒延卿身上那种……大异于其它世家弟子的、清幽淡雅、让人一嗅便觉心神为之平静的香气。
事实上,尽管司徒延卿可以说是这帮子世家子弟中的代表人物,却没有太多那些让人为之诟病——或者说让楚越讨厌——的毛病。他虽带着傲气,却不是那种凭借着出身便自矜身份、狗眼看人低的傲,而是源自于对自身才华的信心、多少有那么点孤芳自赏意味的傲;他公私分明、行事得体,虽总难免和自己一方起冲突,处理正事时却从来不曾公报私仇;他身为天子宠臣、天之骄子,却从未有过那等纨绔子弟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行为。相反的,他一直都极力约束着那些个世家子弟、不让他们有太过出格的行为。再加上本身过人的手段与才华,除了那个「世家子弟」的身份外,司徒延卿都毫无疑问地是个十分出色而值得与之相交的人物。
可他却碍于立场,每次见面都老是同对方要闹上一番,从来没能……好好的看看、认识这样个出色的青年。
心下几分遗憾因而升起。见司徒延卿正自拄着下颚望向窗外,清美的面容虽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一双秀气的眉却是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儿……楚越也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对,竟然忍不住便开了口,问:
「你在烦些什么?我还以为这世上鲜少有让你头痛的事。」
听他突然出声,司徒延卿先是一愣,而旋即为自个儿的心烦竟被他瞧出而有些讶异……他知道楚越并不如外表所表现的那样粗豪不用大脑,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敏锐地观察出自个儿的心思。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微微张唇正想说些什么,马车却于此时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
「……好。」
他开口应了声,音调却带着几分叹息般的无奈……「楚兄,请。」
「多谢。」
楚越依言下了车,心下却因司徒延卿首度没喊他「楚将军」而微起了几丝波澜。可还没来得及细思,后一步下车的司徒延卿便已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偏门入了府邸。一名像是管家的人物随即迎上了前。
「少爷,您回来了。需要用膳了吗?」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之后再说吧……父亲呢?」
「老爷刻下正在正厅同几位大人议事。」
「……语柔呢?」
「表小姐在偏厅等着……需要通报吗?」
「不必,继续瞒着她吧。」
顿了顿,见楚越已然来到身后,遂同管家吩咐道:「这位是楚副统领,带他到别院去吧……楚兄,我先去书房取些文件,就劳烦你到我房中稍候了。」
后面的话自然是同楚越说的。后者点点头表示明白,而旋即让管家领着往司徒延卿所居住的别院去了。
楚越并非第一次前来司徒府,可以往都是在正式场合前来见礼,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前院,却还是头一遭这样深入其中。不得不说,这些个世家如此自恃确实有其理由。单是这内部建筑的式样布局,便足以让楚越小小地见识了番。
司徒延卿居住的别院位在整座府邸的角落,若让不知情的人瞧着,只怕会以为他是个不受家主重视的子弟。可事情自非如此。司徒延卿喜静,所以才要求父亲让他居住于此。虽说四周的戒备仍不可少,可远离了正厅一带,至少能让住的人耳根子清静许多。
这些自然是楚越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听说司徒延卿喜静,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方那即便处在应酬场合之中也总是带着一丝超脱的模样,亦随之浮现于脑海中。
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会从方才便一直惦念着司徒延卿的事情,可每当他觉得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时,从管家口中得知的一些事情便又让他忘了前头的决定……而结果便是当他终于到达目的地在司徒延卿房里歇坐时,脑海却已莫名奇妙地塞了一堆司徒延卿的性情和喜好。
「有这么饶舌的管家成么?这可是宰相府呢……」
耳听管家的足音渐远,楚越咕哝了声,却没有就此将脑中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的打算。带着几分好奇地,他目光逡巡着开始打量起自身所处的房间。雅致的装潢、简洁的摆设,还有案上一瞧便知价值不斐的瓷器,怎么看都与自个儿家中只能以猪窝形容的屋子大相迳庭。可不知怎么地,即便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他却没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觉,反倒有种莫名地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这屋子极具司徒延卿风格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