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玻璃碴四下飞溅,像雨一样落在他们周围。两人全愣住了。很难说清出于什么动机或者考虑,才能让一个人危险发生的01秒内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另外一个人。又或者他那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来不及思考,全凭惊鸿一掠的念头——孙自南还站在他身边。他俩保持着这个难舍难分的姿势,就这么在冬日昏沉的天色里僵了十几秒。直到孙自南垂在身侧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安慰似地轻轻拍了两下,说:“没事,应该是灯泡炸了。你过来,我看看玻璃有没有扎到你。”唐楷扑棱了一下脑袋,把细小的玻璃渣抖掉,直接让孙自南在怀里转了个圈,把他推出门外:“先出去。玻璃飞得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今天先别用厨房了。”孙自南近乎茫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又沉默地住了口。到了灯光明亮的客厅,孙自南把唐楷按在沙发上,拨开他衣领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划伤才放下心来,屈腿往他身边一坐,开口问:“怎么想的?”今天有惊无险,只是炸了个灯泡。可光听那一声动静,谁能知道究竟是灯泡炸了,还是煤气炸了?“爱得奋不顾身”通常用来描述一种全心全情投入的状态,并不是真的要爱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效果……毕竟爱情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命却是实打实的只有一条。唐楷回答得非常简洁:“什么都没想。”他以前迷信福尔摩斯那一套,认为感情会阻碍理性思考,因此要尽量避免过于强烈的感情,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为某一个人神魂颠倒,甚至把理智抛到一旁,全凭一腔爱意,就敢用后背挡炸弹、用胸口堵枪眼。可是他能怎么办呢?那一刻面前站着的,是他心爱的人啊。“‘英雄救美,值得奖励’,我觉得此时应该有人来亲我一下。”唐楷转移话题,戳了戳孙自南,“哎,主动点,我在这儿等半天了。”孙自南瞪了他半天:“你……”他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双手按着唐楷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冬天的新年转眼即至,唐楷的父母忙于工作,过年来不及赶回,反正唐楷今年有人陪,他们倒不必担心。人世间的缘分,想来真是非常奇妙,他们四月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讨厌鬼,谁能料到春去秋来,到冬天时,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许久,亲密得如同真正的夫妻。除夕当夜,虽然只有两个人,孙自南还是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唐楷笨手笨脚地帮他包饺子,孙自南再三强调丑可以,但绝对不能包漏了,搞得唐楷不敢大胆放馅,包出来的都是软趴趴一戳就倒的扁饼。孙自南虽然忙了点,但心情很好,一边煮饺子一边笑话他:“一会儿盛出来你自己看看,太丑了,丑得都没法下嘴。”“独家秘制的爱心饺子,只有你能吃,”唐楷振振有词地说,“我劝你抓紧夸它两句,否则待会儿吃的时候更痛苦。”孙自南听了这话,险些把漏勺扣到他脑袋上去:“大过年的,不要讨打啊。”唐楷笑着给他递了个盘子。春晚进入倒数时饭菜正好准备齐全,外面没人放鞭炮,小区里还算清静,电视里锣鼓喧天的音效给屋子里增加了一点热闹气息。手机像失灵了一样不住哆嗦,全是来自各路人马的拜年短信,不过两人谁也没理,各自端着一碗饺子在桌前落座。唐楷给两人倒上酒,率先举杯,冲着孙自南正经八百地致辞道:“新的一年,希望我家大宝贝平安健康,万事如意。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好的坏的,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孙自南微怔,随即一点压不住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扩散开来,他举杯与唐楷轻轻相碰:“新年快乐,我爱你。”“我也爱你。”唐楷说,“新年快乐。”转过年来,孙自南在s市注册了一个新的投资公司,名叫“关山投资”,注册资本五千万,他投了一半,既是股东也是总裁。这个公司主要是为傅廷信的火锅店做对外投资,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主要还是投资那些卖土豆粉条金针菇的公司。这些公司还大部分打着“某某生物公司”旗号,总让孙自南有种回到了原单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