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彻底根除和硕特插足在西藏的势力,五世dl便圆寂了,于是这个收回实权的重任与遗愿便成了桑杰嘉措一世奋斗的目标。可这长达六十多年的统治,其势力并非一朝一夕能够铲除。桑杰嘉措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功亏一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硕特蒙古重掌统治西藏的大权就在今年……以前在书上读到这些的时候,虽然也会跟着长吁短叹,但到底只是个局外人。哪怕是误打误撞穿越回了三百年前的西藏,仓央嘉措无微不至的庇护好似一道城墙,将那些纷争远远地隔开。可自从到了拉藏的庄子里,一切变得全然不同。不仅是我的生活,连着我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午夜梦回,亲眼看着皮影戏中的人偶活生生地走到我的面前,恐惧与张皇,浪潮似地一波波地吞噬着我。无从解脱,找不到释放情绪的缺口,我越发地厌恶眼前那过不飞快的日子。于是每日里加倍地折腾,不给自己一丝闲暇时光,不去看任何会勾起内心牵念的物什。可纵使如此,心头的折磨却一刻也未停止过。在这种近乎扭曲的压抑里,我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头……若说还有什么信念支撑我下去,除了我不敢轻易想起的那个人,恐怕就是拉藏与桑杰嘉措的战火了吧。有时连自己也觉得可怕,原本该是血腥残暴的战争,可它却成了我此时生活中的唯一光亮。从毛伊罕打探来的零星消息中得知,嘉木样协巴调停后不久,拉藏便兵分两路南下,表面意为撤兵回青海,实则在行至那曲地方后突然回师袭击了拉萨。桑杰嘉措自然不甘束手待毙,也迅速从昌都和阿里地区调动十三万户土兵迎击,在拉萨一带与蒙古骑兵鏖战。结果兵败,桑杰嘉措被迫退往堆龙、曲水一带。而这段时间,两方人马一直在不停地激战。七月十七日这一天,桑杰嘉措被拉藏的另一只兵力捕获,在堆龙德庆一带被才旺甲茂处死。拉藏当时并不在场,但才旺甲茂的手段却比他还残忍。她先砍了桑杰嘉措的头,然后又将他的四肢剁断,使他身首异处,暴尸荒野。消息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整个人瘫坐在了靠椅上,整整愣了半个时辰,直到毛伊罕一脸惊吓地摇晃我的身体,我才恍恍惚惚地回过了神儿。期许已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可我的心头却没有半分喜悦。我甚至想象不出与仓央嘉措重逢的情景,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那个处心积虑想杀我而如今却不得善终的人的面容。尽管我早已知晓他的结局,可这么看着他走向死亡,内心的悲恸仍是无法抑制。将毛伊罕打发了出去,我独自闷在屋子里,记不清待了多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掀帘子出去的时候,已是午后时分了。毛伊罕正守在门口,见我出来,不由脸上一喜。我面无表情地看住了她,“毛伊罕,我想吃糌粑了。”她听了一愣,可见我语气平淡的,也不敢再多问便匆匆奔向了厨房。铺了氆氇台布的藏式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藏族吃食,捏成小团儿的糌粑,飘着奶香的酥油茶,肉干,酥酪糕……我拿起了一团糌粑,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熟悉的味道在口舌间曼延开来,泪水顿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小姐,您哭什么呀……”毛伊罕伸手握住我的肩头,声音听着唯唯诺诺的,“是不是厨子做得不好吃?!我马上就去叫他们重做!”说完没等我回应地就要往外走。我连忙伸手拉住她,另一手拿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没…没有,很好吃。这些东西,无论怎么做,我都爱吃。”“小姐……”毛伊罕看住我,眼圈儿也跟着红了起来。我转开了视线,拿起木碗,啜饮了口酥油茶,嘴里却满是腥咸的味道。忍不住地低声抽噎起来,毛伊罕倏地蹲下了身子,“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呀……”“没事,我没事。”我抬手抹了抹眼泪,头轻轻地摇着,“我就是想家了,好想好想……”说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涌出眼眶。见我如此,毛伊罕手忙脚乱地拿来了湿巾子,小心地往我脸上擦拭着,“小姐别哭了,您要实在想得厉害,等汗王回来了,就跟他求求,让他允您回家住一阵子。汗王待您这么好,定不会不允的。”听完她这番话,我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停住抽噎,“不了,我过会儿就会没事的。”又摇了摇头,心底却有些惆怅。虽然知道拉藏不会长时间地扣押我,但也绝不会很轻易地就放我走。左右思索了一番,我扬声问道,“汗王去哪儿了?”毛伊罕取走湿巾子放到一旁,“您忘了?汗王赶去囊孜了啊,王妃还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