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伊罕捂住了脸,指缝里传出续断的哭声。我急得拧起了眉毛,手不自觉地捏住了她的掌心,“哎呀!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丫头倒是说句话啊!哭有什么用……”我一顿,心底登时五味陈杂,“难道……难道他已经死了?”“呸呸呸,您不准胡说!”毛伊罕神情激动地抬起了脸,嘴撅得老高。我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好,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这样你总能把话说清楚了吧?我都快被你急死了!”听我这么说,毛伊罕脸上一青一白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抽噎了好久才停下来,“有人买通了汗王的内侍,在汗王的酒里下了毒。本来汗王都准备要喝了,还好那个内侍太过紧张露了马脚儿,汗王就起了疑心,叫了人来验毒,这才没酿成大祸。”“那个内侍怎么样了?有没有问出是谁下的毒?”我问道。毛伊罕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头重重地点了两下,“问出来了,是之前退位的那个第巴指使的。叫……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毛伊罕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头,“唉!还好神佛保佑,汗王总算没有出事!那个内侍也已经被处死了,真是罪有应得!”“被处死了?!”我一愣,见毛伊罕肯定地点头,思绪不禁有些个怔忪。连罪证都不屑于留下,看来拉藏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桑杰嘉措开战……其实以他现在的势力,已经完全可以将桑杰嘉措一举击败,迟迟未动手……难道是受什么制衡么……想了许久都没个结论,我索性放弃。回过神儿时,毛伊罕正双手合十地朝着屋外,口中不停地念诵着六字真言。感觉她心情已经好转,我忍不住低叹一口,“放一百个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们汗王那种人啊,阎王爷都不敢要……”“您又胡说。”毛伊罕转回了头,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我笑着朝她做了个鬼脸儿,耐心地等她念完六字真言,才凝声说道,“你去请汗王来一趟,现在就去。”毛伊罕有些狐疑,可见我一脸的严肃,也不敢再多问。虽不指望那日理万机的汗王能够随叫随到,可也没成想这一等就是一下午。也不知是故意端架子,还是真有事儿走不开,见到拉藏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正坐在书案前,凝神习字,难得的专心致志,却愣是没注意到拉藏刻意收轻的脚步声儿。“你找本王有事?!”猛地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吓得一哆嗦,豆大的墨汁顺着狼毫滴落在了薄纸页儿上。我惊魂甫定地搁下笔,定了定神,才回头往后瞪了一眼儿,“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属猫的啊……”“什么?!”拉藏似乎没听清,可见我迟迟不回答,也就没多在意。我低头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忽觉颈后一股鼻息喷来,刚想往旁边躲开,手中的纸页儿却被拉藏扯了起来。他直起身子,指间的薄纸被抖动得唏嗦作响,“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话音刚落,拉藏淡漠地瞥了我一眼,眸光暗了些许,眉梢却仍是高扬着,“这是哪本经书里的句子?”我一愣,刚想讽刺他见识短浅,却忽然想起藏传佛教里似乎真得没有《地藏经》这本经书。想了想,我抬高声音说道,“出自何处并不重要,关键是这佛经里的道理。”抬眼望向他,“想听听后半句么?”拉藏沉默不语,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却看不出是应是拒。我从他手里取回纸张,边平整地铺回书案上,边用旁若无人的语调说道,“何况恣情杀害、窃盗、邪淫、妄语,百千罪状。”拉藏冷哼一声儿,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哼,特意找本王过来,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我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儿,“也不尽然吧,我倒是还想感谢汗王这段日子以来的悉心照顾。”听到我诀别意味浓重的话,拉藏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达瓦卓玛,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儿,“我若肯听你的,你也会听我的?”拉藏眸色一浓,“你少跟我耍嘴皮子!”我转回视线,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不应承就算了。”闻言,拉藏也不接话儿,只是一脸阴沉地盯住我,狭长的丹凤眼里意味不明。过了半晌儿,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浅黄色的封子,我一愣,眼光直直地看住了他。拉藏掀嘴角儿嗤了一声儿,指尖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黄封子。我忍不住伸手去拿,却被他先一步躲开。懊恼地拧了拧眉,拉藏却嗤笑得越发嘲讽,“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这又跟我有什么分别?!”说完一把将手中的黄封子甩到我身前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