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正被离愁别绪侵扰着,一时竟忘了叫痛。等回过了神儿来,扣在帘沿儿上的手指已经被他掰了开来。见他正要抬手,我立马快一步地打起了帘子。仓央嘉措轻叹了口气,又低头亲了下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缓缓在我的颈间扫动着,“我会尽早回来的。”“嗯……”我点了点头,抬起手不舍地朝他摆了又摆。默默地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直到他转过沿廊,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才心不在焉地放下了帘子。屋外的冷气顿时被隔了出去,我木讷地站立在原地。绸面儿上凹凸不平的绣纹被捏在手心,不一会儿便浸出了一圈儿汗水。往日里仓央嘉措离开的时候,我大多还沉浸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基本已是阳光普照的大中午。似乎以前也盯着他的背影看过,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害怕……偏头望了望窗子外阴沉沉的天空,难道是因为灰暗的天色么……心头一时乱糟糟的,告诫自己别再多想,我连忙使劲儿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些负面想法从脑海中过滤出去。这还没发生什么呢,自己倒先乱了阵脚儿。若真是来了……冷风自帘缝子里吹进来,冻得我脊背凉飕飕的,一时竟不敢再往下想……我抬手搓了搓脸,快步走到书案边,埋头便抄起了经文……与意料之中的相差无几,坚赞被拉藏汗逮捕的消息立马在拉萨传开了。桑杰嘉措得知后,愤怒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奈。只要五世□□的遗愿一天不完成,他与拉藏的矛盾便不会化解。开战是必然的,只是就桑杰嘉措目前的兵力来说,还远远不是时候。可拉藏这步棋摆明了是个陷阱,故意在盛大隆重的传大召法会上挑事儿,又当着这么多藏民的面侮辱摄政官的随从,故意将事情闹大,逼得桑杰嘉措不得不摆明态度。纵使他千万个不愿意,也必须往这陷阱里跳。拉藏可以不顾民愤,但这藏域的地在达木地方集结了军队。桑杰嘉措虽早有所料,但还是没想到拉藏竟如此雷厉风行。拉萨顿时草木皆兵。格鲁派的高僧担心两方一旦交战便会贻害地方,于是拉藏的经师嘉木样协巴挺身而出,前去劝说拉藏收兵。于拉藏而言,西藏这块肥肉他是必定要完全吞入肚中的,但现在并非最佳时机。他也很清楚,若真要动起兵来,必定民心背离。藏民对和硕特蒙古一直心存抵触,如此一来,只会加重民怨。况且,如果不接受格鲁派的调解,那他得罪的人就更多了。而对于自己的经师,这个面子他亦是不能不给的。只是,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那天抄完了所有的经文后,天色已经很黑了。可仓央嘉措迟迟没有回来,我不禁有些担心。不敢私自跑出宗角禄康,我只能坐在沿廊上,远远地眺望着五孔石拱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疲乏地缩成一团靠在廊柱上,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绛红色的袈裟却突然出现在了沿廊的尽头。触电似地站了起来,跑过去紧紧环住仓央嘉措的腰,这才感觉久久难安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本以为他会带着我进屋,谁知我刚想掀帘子,胳膊却被他从身后拽住了。仓央嘉措抱着我坐到了沿廊上,手臂紧紧地圈住我的身体,似乎围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冬日冰冷的空气全数隔了开来。我安静地吸闻着他身上的佛香味,一种舒心的感觉顺着经络传散到四肢百骸。仓央嘉措俯身贴住我,下巴上细微的青疵时不时地抵到我的脸颊上,有些疼,可我却半点儿不想躲开。一连串儿细密的轻吻无序地落上我的皮肤,湿热感伴着痒意紧密地包裹住我。额头相抵地说着话儿,彼此间近得呼吸可闻。仓央嘉措声音低低地问着我琐碎的问题,每次我都絮絮叨叨地答上一长串儿。看着他逐渐松泛儿的神情,我的嘴角儿也不自觉地跟着扬了起来……“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猛然间愣愣地盯住了他,我的心头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情绪。仓央嘉措埋头吻上我的颈间,半晌儿,耳旁才传来有些沙哑的嗓音,“这叫宠爱,男人的宠爱。”我一怔,眼前的景象顿时模糊在了一片水光里。双手攀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快跳的心脏仿佛要搏出我的胸口。脊背被他的膝盖紧紧地抵住,火热的吻愈发绵乱,我吃痛地微微喘息,只觉得越来越多的压抑顺着他的薄唇缓缓地传进我的身体里……在沿廊上坐到了后半夜,仓央嘉措才抱着睡眼迷糊的我进了偏殿。昏沉地被安置在了榻子上,耳旁隐约传来阵阵低语,声音温柔却模糊不清……说不上为什么,一时竟不敢仔细去听。我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思绪跌撞了好久却依旧只是浅浅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