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恶的人,每次都给我下绊子,给我希望,又让我白白空欢喜一场。可是……我轻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谁叫我怎么都降不住他……思绪辗转间,头顶突然一重,“哎哟。”我被迫回过了神儿来,抬手摸去,脑袋上已然压了顶厚实的金定幅。略微调整了下帽子,目光转向斜上方,却见仓央嘉措正戴上了宽大的圆顶狐皮帽。我愣了愣,伸手摸住那金黄色的轻软皮毛。听说藏狐皮珍贵异常,价值不菲,如今摸着手感还真是好啊……见我捉着久久不肯放,仓央嘉措“啪”地拍开了我的手。“咝…”我吃痛地吸了口气,低头瞥了瞥微红的手面儿,不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放到唇边刚想呼一呼,手却被仓央嘉措握了过去。轻柔的摩挲减淡了痛意,暖暖的体温传进皮肤里来,我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走出酒肆的时候,夜色越发深浓。融化的雪水顺着粗糙的墙面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夜风穿进弯折的窄道里,带来阵阵潮湿的寒意。缓步走了一会儿,前方的光亮儿愈渐清晰,湿漉漉的石板被照得影影绰绰的。拐了个弯儿,眼前顿时一片明亮。八廓街上依旧人声儿热闹,观赏酥油彩塑的藏民们一眼望不到头。虔诚的信徒流连地在佛像彩塑前顶礼膜拜,恭敬地献上洁白的哈达。成千上万的酥油灯盏散发出暖黄的光芒,映照在无数张洋溢着节日喜气的面容上。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奶油香味儿。我细细地欣赏着眼前恍如画卷儿的图景,一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了西天极乐世界里。这儿看看,那儿停停地走完了半条街,直到身子冻得不行,我才依依不舍地钻回仓央嘉措的怀里。懒洋洋地朝天儿打了个哈欠,呼出的白气儿刚扬上他的下巴便消失了。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皮,斜着脑袋往仓央嘉措面上瞟了一眼。也不知他今儿个怎么了,脾气好得不行。一路随我东张西望的,走出几步之外都不管。想了半天儿还是摸不清他的心思,许是平日里被管束习惯了,如今见他这样,我反而瘆得慌。想着忍不住又朝他的面庞上看去,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仓央嘉措亦垂眼瞥了下来。我笑嘻嘻地摸了下鼻子,突然发觉手指已经冰凉得快失去触觉了。怎么也捂不回来,索性抬手伸入仓央嘉措的衣襟里去……待了一会儿,还是好冷,我试着往更深处摸索……“这是街上,别胡闹。”清亮的呵斥声儿立马从头顶传了下来。我一顿,狐疑地看住了他,“不是街上就可以了?!”话音刚落,却挨了一记结实的白眼儿。我咽了口干唾沫,径自缩缩脖子,衣襟里的手却不敢乱动了。见我不住地喊冷,仓央嘉措索性停下了步子,亲自为我捂起手来。我愣愣地盯着他为我暖手的样子,心头甜得跟掉进了蜜罐子似的……就这么过了半晌儿,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儿。目光往两旁扫了扫,似乎没什么异样,又擦过仓央嘉措的肩膀往后望了一圈儿,仍是什么也没发现……我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奇怪,怎么老感觉有人在看我呢……“还冷?”仓央嘉措见我心神不宁的,不由伸臂将我圈入了怀中。我赶忙儿摇了摇头,后脑勺儿微仰着贴住了他的肩膀。漫步朝前走去,栩栩如生的酥油彩塑在视线里不停地推移变换,我却怎么也提不起观赏的心思了。目光偶尔往后瞥去,心头越发忐忑起来。可抬眼看向仓央嘉措,他却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异样。约莫着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我这样想着,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迟迟没有褪去。憋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地凑到了仓央嘉措的耳边,压低了嗓门儿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发现了。”我不由一愣,目光来回巡视着,头却半点儿不敢再往后转了,“他是谁啊?”仓央嘉措面无表情地捏住我的脸,眼神却往身后瞟了瞟,“第巴的随从。”“啊?!”我愕然,心中疑问万千,可盯着面前那张若无其事的脸,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颊边一阵轻微的扯痛传来,我才猛然惊醒……好疼,赶忙儿握住仓央嘉措的手,急火火地问道,“我们不用躲躲么?”“不用。”他毫无迟疑地回答,声音低沉却清晰。我看了看他,轻声儿吐了口气,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啊,千钧一发之际都能如此泰然,不像我……就是被按在了砧板上,还是要挣扎两下的……正愣着神儿,耳旁忽然喷来一股热气,“会有人替我们解决。”话音刚落,仓央嘉措却是脚步一顿。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冷不防地身子却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