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月底的样子,那会儿我开学了,课不多,还是继续在公司上班,跟纪丙年晚上见面。
中旬的时候出了个新闻,铺天盖地的,说是一个外卖小哥送餐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媒体从这个死去的外卖员身上挖出平台内部管理机制的问题,说他们拼命压榨员工,福利制度很不健全,鼓励用户直接把情绪发泄在外卖员身上。
一单只有七块钱,大头还是平台的保底,保底直接和赔付率挂钩。
单都是散着的,系统随机发给外卖员,有时候明明同一个人下了两单,到同一个同地方,抢不到,就派给别人。
距离又远,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单多,路滑,用户一定要送到小区里面,导航不是一定精准,来回上下一趟高层电梯,同时接的单子基本上就超时了。
所以路上拼命地赶,缩短时间,碰上别的司机打个盹,或者刹车刹不住,出事的概率很高。
我等纪丙年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刷这个新闻,越刷越焦虑,他回来的时候我立刻站了起来,问他今天路上还好吗。
他说:“嗯。”
我能看出来他有点累,让他先休息一会儿,他坐了下来。
我给他按了按肩膀,让他躺在我腿上,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我讲了这件事,他跟我说,“这事上…新闻了啊?”
“你知道?”
“嗯,是我们…站点的人。”
我呆住了。
“……你认识的人?”
“之前天天看…到。”
我说:“辞职。”
他说:“小…概率事件,一天那,那么多车祸,没办法的。”
我说:“不是的,哥!这不是小概率事件,真的!”
我越说越后怕,感觉到一股极深的恐惧,感觉自己和这件事的距离突然一下就被拉近了。
我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死掉的那个人是纪丙年我会怎么样。
在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他的尸体的照片,看着网友谴责资本家的做派,叁天后又有新的新闻,哪个明星结婚了,哪个高管出轨了,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说:“纪丙年,你不能再继续做这个了。”
他说:“没,没别的事能干了。”
我说:“有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行,你现在就辞职,这个太危险了。”
他说:“明,明天再说。”
我说:“不行。”
他慢吞吞地盯着我,没说话。
是了,他看上去什么都听我的,但心里自己特别有主意,从小就是这样。
说什么让我好好读书,我比他聪明得多,结果还是他什么都安排好了。
我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我往出去走,他拉我,“去…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