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阶旁,容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提起裙裾迎下。
容云鹤抱着人下车,担心幼幼受寒,在外面还围了层薄毯。即便如此,第一眼瞧见那张雪白稚嫩的小脸时,容夫人脑内就轰得一声,腿有一瞬间失了气力差点倒地。
是幼幼,是幼幼,是她的女儿……
容夫人红了眼,伸手颤声道:“云鹤,让……让娘抱抱她。”
她是那般小心翼翼,视线一刻不敢离开,担心一晃眼这又是梦境,出口的语气卑微极了。
容云鹤心头亦跟着一酸,轻轻将小姑娘递了过去。
当初幼幼出了……意外后,他们容府几近崩溃。身为长子和双亲仅剩的子嗣,他不但没有担起重责,反倒任由自己沉进无法解脱的悲痛中,甚至一意孤行,成为陛下亲封的容相,与其四处挣扎,共享鲜血与杀戮。
但他何尝不知父母并不比自己的痛苦少,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整日为自己担忧,担忧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小软软的身子一入怀,容夫人瞬间泪如雨下。她没有发出声音,只用手极轻极轻地抚过幼幼的额、眼、鼻、唇,双眼在哭,神情却是仿佛得了至宝的笑。
这极大的反差让仆从不住侧目,纷纷猜测其中缘由。
此刻容侯情绪并不比容夫人好多少,但他终究按捺在了汹涌的眼下,哑声开口,“先……回内院吧。”
若说一刻前的容侯犹有怀疑,担心儿子因思念太过而着了旁人的道,如今见了真人,他已毫无疑问。
血脉亲情间的感受做不得假,就算回来的女儿是孤魂、是野鬼,他也真心地感谢上苍,能让他们一家再次团聚。
内院,容夫人本不愿放开幼幼,在察觉女儿因不舒服而哼哼唧唧了两声后,慌张把人放下,传来大夫。
大夫细心诊脉,温声道:“容姑娘不久前溺过水,好在已经处理妥当,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这几日饮食清淡些,莫用油腻辛辣之物。”
溺水?这二字几乎成为三人心间的魔咒,大夫话出口时心头都忍不住颤了一颤。
容夫人抬首瞪了儿子一眼,容云鹤苦笑,确实是他的疏忽才让幼幼又遭了罪。
容夫人吩咐婢女,“把我房内备的小榻撤了,今后还是我亲自带着姑娘睡,去拿套衣裳来,准备些软糯可口的点心,待会儿姑娘醒了用。”
几个婢女领命去了,出门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不解。
她们都不知这个姑娘是哪儿来的,只知道前几日侯爷夫人接了世子的信就欣喜若狂。先是着人单独收拾了间小姑娘住的院子,后不满意,把院子撤了又在侯爷夫人的房内放了张小榻,令人做了几十套漂亮的小衣裳小鞋子。
这待遇,便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可众人皆知,侯爷他们唯一的女儿在数年前就意外早夭了。
罢了,这种高门秘辛也不是他们能探寻的,不见前阵子府内被遣散了好些仆从么,他们只小心伺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