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堆里,白使劲儿。
倘若不及时想出辙,她手里头的二十几两纯银是她的全部家底,照大家这么个疯狂兜售劲儿,没几日就会花光了的,到时候她会连租毛驴的钱都没有了。
芦花就暗想自家两百来斤干笋呢,大不了少赚点,二十文钱一斤就二十文钱一斤吧,便商量着道:“要不先赊账可好?等我将笋子卖掉后再付钱给大家。我实在是没现银付账了。”
真是没见过比卖家还低声下气的买家了。
可人家还不干,怪腔怪调道:“一看大少奶奶就是个做大事的人,没本钱敢几百斤几百斤的收笋子?大伙儿说是不是?”
这话引来满堂起哄和附和。
“可不是么?咱们这点笋子不过就几十个铜板的事,大少奶奶却说拿不出来,这不是故意寒碜我们?搞得我们好像连这么点钱都没见过似的。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呢?”
“就是!她刚开始不是故意卖惨想降低收购价么?这会儿又想赊账,一会儿一个说法,真是故意磕碜人哩!”
村民只想着将笋子卖给芦花,立刻现银结账,钱好早日落袋为安。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芦花气苦,撇下脸来道:“大伙儿既是这么说,那也没办法了,我不可能打肿脸充胖子。各位请回吧,等我将手里现有的这批干笋卖掉后有钱了,再来收大家的货。诸位放心,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好处,我杨芦花定然少不了大家的。”
结果这番话反而引来村人的强烈反弹。
有几家无赖恶棍似的竟然上前叫嚣道:“少说那么多废话了,如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你凭什么狗眼看人低呢?今儿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芦花万没想到人心能如此恶毒,能这么厚颜无耻。
她是怂货,又是个女人,眼见几个男的凶神恶煞,只得低头去拿称准备称重,一眼便看见了对方的箩筐,皱眉道:“叔,你的这个笋都没晒干,我只收干笋的。”
对方道:“嘿,香秀家的鲜笋你都收,挑啥毛病呢?她家怎么收的,我家的也怎么收得了。闺女,莫欺负叔老实。”
你还老实哩???
老实人会逼着我买的你笋?!
芦花气得浑身直颤。
外围看戏的香秀娘估计是良心发现了,开口帮腔:“我们帮大少奶奶晒笋子,还借了堂屋出来给她堆放笋干,你做了啥?凭什么要跟我们平起平坐呢?”
那人听了,晓得理亏,咧开一口黄牙,嬉皮笑脸道:“那这么着吧,大少奶奶,你将水分扣除去不就得了?少给算个三五斤,我不在意的。”
这一箩筐半干的笋子,晒干后起码缩水一大半,只少算个三五斤?这算盘拨得可真响。
芦花伸手在箩筐里捞了捞,抓了把压在底下的笋子,捏在手里一看,果然!
她摇头道:“不行,叔,你自己看看你这笋,不但水分太多,而且好多都发霉长毛了,黏糊糊的,而且有些都发黑了,我卖不出去的,会全部烂在手上折本的。”
对方当即横眉竖目:“我可总算看出来了,大少奶奶你还是在故意挑人毛病是吧?你不觉得你做得也太明显了些?”
这几日收笋,芦花已经收出经验来了,好多村民都没把笋子晒干便拿来卖。
要有太阳,煮好的笋子一两日就晒干了。可是这段时间天气不好,春雨绵绵,笋子只能靠阴干风干。但是有些人偷懒,不愿勤给笋子拨散开通风见光,以至于水煮过的笋子成堆成堆地压在一块儿,便发霉长毛变质。
想赚银子,又这么敷衍了事,真当她冤大头么?
芦花决定这次坚决不收,她需要硬气一回,不然真如干娘说的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她没必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丢了称,客客气气道:“各位乡亲,如果大家的笋干品相好,质量好,我咬着牙压上全部家当也都收了。可是不少乡邻以次充好,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都这样,恕我无能收不了货了,各位还是转卖给别人吧。”
不想这番话不但没能叫人反省,反而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一群等着卖笋子的村人都叫骂起来。
“别给脸不要脸!你不收早说呀!害我们挖了这么多笋子,又煮又晒的,费了这么多功夫,你说不收就不收,玩儿人呐?春耕都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