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桌上一支早就干枯的腊梅,她撑着下颚,幽幽道:“奶娘,我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儿子,连个女儿也没给老爷留下。他们要分家,我怎么办呢?会不会像那个兰草香草,还有蒋芙蓉,到时候给二夫人大夫人像售卖货物一样卖出去换百八两十银子,给他们贴补家用?”
一双温热的大掌摸上她瘦削的肩膀,跟着将她强势揽入了还不算宽厚的怀里,“不要怕,没有爹爹,还有我。如果真的要分家,我是郁家的男丁,郁家就算只剩了几把零碎散银,也会有我的一份儿。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睡意正浓,恍惚中听到尖锐而凄厉的哭叫声,然后是嘈嘈的喧哗,越来越大声,小两口自睡梦中被惊醒。
芦花揉着眼,不情不愿地自郁齐书怀里半撑起身体,伸手去撩帷帐,“你听见了吗?外面好像出什么事儿了。”
绢纱糊就的窗外仍旧一片漆黑,说明外头天还没亮。
温香软玉离怀,胸口处骤然变冷,郁齐书有些许怅然。他躺着没动,凝神听了片刻,懒洋洋道:“听不清楚在闹嚷什么,不过听得见声音,该是发生在府里。算了,别理它,总不过又是哪房丢了东西,在突击搜查,找人问罪。这种事情最近发生得很频繁,郁府突然好像变贼窝了。”
他冷言冷语,口气讥诮,听得出颇为厌烦。
“府中?那我得出去看看!”
芦花一瞬间清醒了,赶紧披衣起床开门查看。
隔壁房里的冯慧茹也起了,刚刚斜开一条门缝,抓紧身上胡乱套的一件棉服正探个头往外瞅,见她闪身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呐就哭丧!”她抱怨着。
外面起了大雾,阴冷黏湿,芦花出来得急,穿得不多,抱着膀子缩着脖子站在走廊里,踮起脚尖儿朝团团火光处张望了下:“不知道呢,我们也才醒。”
声音是自前院传来的,但不知道到底是哪房在吵嚷---郁府上下大半都住在前面的。
郁家宅子背后是一大坡的竹林,且地势高,阴着了后宅,所以除开郁齐书两口子和林寄眉主仆,其余几房都住得靠近宅子前面,那半边向阳又干燥。
芦花望见半空中映照着猩红的火光,看来聚在一起的人不少,有点担忧。
各屋陆续都点起了火烛,想是都被吵醒了。
对面的芳草居也听到了院门打开的声音,似乎也很惶惑,有丫头婆子就站在大门口处议论。
“听着像是二夫人院里呢。”
“呸呸,别瞎说,有哭声……”
说话之人想来是怕犯忌讳。
郁泓还住在李小莲处,说有哭声,暗含的意思就是担心郁泓有个三长两短,未尽之意便是警告头先说话那丫头再别乱讲话。
又道:“几位夫人都住那边儿,不一定是二夫人院里。”
话题很快转移,“有可能是哪房在教训小丫头,不过,怎么阵仗这么大?”
“是啊,动静有点凶啊。会否又是二夫人在惩戒下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帮着说说话?大家都是伺候人的贱命,兔死狐悲……”
“算了吧,二少奶奶昨儿才呵斥了我们,叫我们莫管夫人院里的事,省得惹祸上身。”
冯慧茹立在廊下听了片刻,阴沉着脸,分外恼恨,“这都第几回了?要处置个丫头非得在半夜闹得大家都睡不好?别以为你司马昭之心,别人不知道!”
凌晨的风吹拂,丝丝沁凉入骨,芦花抱着身子哆嗦了下,听见身后轮椅滑动,回头看,郁齐书膝盖上放着她的夹棉外套正给她送来,忙走回屋去抓起衣服披在身上,再搭把手将他推出屋来。
恰好就听见了冯慧茹的叱骂,芦花同郁齐书无声对视一眼。
自分家一事泡汤后,二房就开始了将郁家闹得鸡犬不宁的日子。
先是借周保和张玉凤卷走府中财物一事要求大房交出库房的钥匙。
芦花还记得那日李小莲来时的气势如虹。
估计她是想着意大闹一场的,所以吆五喝六,将几个儿媳妇尽皆带着一起找上门来为她摇旗呐喊。
只是李小莲连冯慧茹的面都还没见着,就院门口堵着,当场芦花二话不说就把钥匙交了出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态度十分和善,还有种长松口气的释然,反倒弄得她领着一群女人气势汹汹而来,悻悻然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