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齐书顿住,揉了揉眉心,似乎很疲累。
“朝中的情况复杂,我不与你多说了。只说,父亲是本朝的臣,他的君尚未退位,他已开始讨好下一任君,这是在自寻死路。”
芦花复又蹲在郁齐书面前,拽着他的手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只是这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婆婆在一旁会好点?你们父子方才好心平气和地说话。”
芦花怕她那个公公对郁齐书不好,有冯氏在旁边做润滑剂温言相劝,从旁调合,郁齐书能少吃点苦头。
但郁齐书摇头,“不用。母亲大着个肚子,快要临盆了,万一我同父亲一言不合吵起来,她肯定心急。”
冯慧茹会不会心急不知道,可是芦花心急又心疼,“万一爹打你骂你……”
“除此外,他还能对我怎样?”郁齐书笑,“父子没有隔夜的仇,所以你不用担心,迟早我们父子都是要面对面的。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必须要亲自去劝父亲,叫他停手,不要再有动作了,至少这一年都不要再往朝中活动。”
芦花推着郁齐书过芳草居,过碎玉轩,过郁家祠堂,绕堂前照壁……穿巷道,跨院槛,爬梯上阶,进一进院,进二进院……
清箫左右腋下各夹抱着一块木质斜靠,遇槛铺路,轮椅一路行来毫无阻滞。
香秀则抱着郁齐书的手杖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小跟班远远跟在芦花和郁齐书的后面。
兰苑的主仆四人成为这天傍晚郁府最奇特的风景线。
一路行来,撞见这一幕的人莫不惊讶地瞪大了眼。
郁齐书瘫痪在床近一年,一年他未出过房。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境况,还道他躺在兰苑自生自灭着,没想到,这位少爷如今面色红润,重现人间了。
丫头婆子小厮,几乎奔走相告。
大家对着主仆四人行注目礼。
到了前庭,冯慧茹早听下头人说了,捧着肚子在院前等着。
看到儿子比之数月前去他房里时又健朗了许多,想当日他只能无助地靠在床上。今日他披一件白色貂皮毛领大氅,端端地坐在椅中,一如当年考上状元那日,丰神俊朗,眉目如画,不觉流下两行清泪来。
李小莲就住在冯慧茹隔壁。
郁齐书叫芦花推着他进院去。
冯慧茹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今日儿子为大,他既能出门了,感觉自己又有了依靠。他既叫她不用管他,她便没跟进去。
里面的主子也早就听到下人禀过这件轰动郁府的大事情了,李小莲气得绞手帕。
所有人都被请出了房间。
不久后,屋内传出郁泓的咆哮声。
“徐宏算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全!不过领着个御史的差事,五品官而已,就是皇上跟前一条狗罢了,便妄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对百官指手画脚,只会告黑状的小人,连我他也想……”
“父亲,徐宏是好意来提醒,非是警告亦或要挟。”
“你滚出去!”
房间内郁泓的呵斥声之大,即使远远地站在院角,芦花也听见了,为郁齐书揪心不已。
片刻后房门即打开了,芦花忙奔过去。
郁齐书面色苍白,垂着眼睫冲想要上前去推他的芦花摆了摆手,自己滑着轮椅默不作声地穿回廊、出院子。
芦花也默不作声地跟着,揣测他在想什么。
许久后,郁齐书停了下来,“芦花。”他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