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知道女儿的下落,她更不知道,自己一旦私逃,谢稷会怎么对她的女儿。
会不会拿还在襁褓中的女婴泄恨,又会不会,干脆要了女儿的性命。
他那样可怖又残忍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玉黛是万万不能拿奴儿的安危去赌的,为今之计,也只有想法子,见到谢稷的主子,见到当今的太子殿下,或许才能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听闻那位殿下清正严明,必定不会纵容谢稷这样以权谋私的行径。
玉黛坐在软榻上,心里一再思量,指尖来回揉搓,抿唇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
她目光紧锁着陈晋,低声道:“你可否偷偷将我带出这座私宅,送进东宫,让我见一面当今太子。”
玉黛话落,陈晋平静的神情骤然裂开,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玉黛。
他怎么也想到,玉黛开口要他干的事,并不是要他帮她逃出去,而是让他帮她去见一面谢稷。
陈晋目光惊疑,玉黛却以为,他是怕帮了自己,会被牵扯进来问责,话音急急的道:“你放心,你只要带我见到太子即可,我保证,来日就是你主子知晓是我向太子告发的他,我也绝不会吐露你半分,必定不会让你受我牵连。”
她以为陈晋是担心被牵连,急忙向他保证。
她说必定不让他的主子知晓,是他帮着她向太子告发主子的罪责。
可她不知道,他的主子,她要告发的人,就是当即太子啊。
陈晋连连摇头。
此时也终于明白了玉黛的心思。
怪不得她肯安安生生的听了主子的话入京,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原来她是想着进京,向当今太子告御状,和谢稷鱼死网破。
陈晋想起了主子在江南时的假身份,知晓玉黛是将主子当成了太子的亲信赵琦。
赵琦是两江总督,乃是扬州知府的顶头上司,这样的身份,在扬州,已经够用了。
足够压得沈家抬不起头,足够逼迫沈砚献出妻子,足够让玉黛被生生从一个管家夫人,变作不明不白的外室。
陈晋下意识想要告诉玉黛,谢稷的真实身份。
他启唇正要开口,
却在瞧见玉黛漆黑眼瞳里的光亮时,突然僵住。
那双眼睛里,是因着说着要向太子告御状,而生出的微弱光亮。
京城重遇至今,玉黛的这双眼睛,都是死寂一般的枯水,没有一点点光亮,只有一望无底的黯淡悲寂。
可这一刻,他在这双,满是死寂的眼里,瞧见了光亮。
陈晋本能的咽下了已经到喉头的话语。
玉黛已经成了一株被谢稷拔掉根茎,养在花瓶里,一点点凋零枯萎的花。
而向太子告御状,求一个公道的念想,便是她如同枯槁花枝般,被困在这冰冷瓷瓶中时,得到的几滴洒在花枝上的水意。
那几滴水珠,不足以养活她,不足以救治她,却能延缓她枯萎的速度。
如果他此刻告诉她,谢稷就是太子。
她心心念念的公道,她以为能挣脱桎梏囚牢的机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她会怎么样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会彻底死寂吧。
她会失去斗志吗?
她会从此认命吗?
她会甘心吗?
还是,会生不如死。
陈晋不得而知,他也不忍心,戳破玉黛这仅存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