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嘉的休息室陷入一片沉寂。
时间在这个休息室的流速仿佛很慢很慢,就像一张粘稠的、漫无边际的网,困住了里面那个不眠的魂灵。
羽嘉倚靠着椅背,仰着头,他感到自己有些透不过气。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可他的耳畔却是嘈杂一片。休息室的灯早就关了,室内一片漆黑,甚至羽嘉覆盖在骨质面具之下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但是他的眼前依旧是满目晃动的光晕。
狮杰说的文件已经发送过来了,羽嘉知道,但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接收的欲望。
失眠的最初或许只是烦躁,烦躁之后是情绪的起伏不定,然后是暴烈和想要跟一切同归于尽的破坏欲,再之后,似乎就恢复到了正常,或者说麻木。
如影随形的疲惫以及对什么都丧失兴趣,最终,就连活着这个最根本的欲望都没有了。
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空白,一片虚无。
羽嘉很清楚不能让自己彻底沉浸到虚无之中,否则他将再难清醒。
他强悍的身躯会包裹住内里沸腾失控的血脉之力,最后一同消散,这就是特殊种远古血脉的狂躁,完完全全的自毁。
指爪抽搐着一点点挪动,不知道努力了多久,才按对了地方,将那份据说带着另一个特殊种心意的文件接收。
那是一个音频文件,接收后自动开始播放。
黑沉沉,一片死寂的休息室里,突然下起了毛毛雨。
久旱焦黄的土地上,就连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野草都在成片成片的枯死,河塘已经干涸,徒留满目疮痍龟裂的河床……
所有的生机都在消亡。
却在这日清晨,乌云汇聚而来,野风卷着湿意。
细雨绵绵落下。
这雨下得太小,仿佛微不足道,却又润物细无声。
雨滴被细沉裹住,在地面上肆意打滚,随后又一点点的渗透。
即将枯死的野草,缀着小雨珠的草芯泛起了绿意,河床那些可怕的裂纹成了细细窄窄却泛波光的小水渠。细雨滴滴灌入水渠,它们被填满了,泛滥一般将河床底部填成汪洋……
微风细雨中,响起一道清浅缠绵的声音。
不知名生物婉转的鸣吟声,应和着雨声,那奇妙的韵律仿佛自远古之地遥遥传来,若隐若现,却又存在感十足。
它听起来是欢乐的,就好像在感谢这场难得的细雨。
羽嘉浑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动听的鸣吟声中,他仿佛看到自己自深渊战场凯旋。
绵绵细雨照旧在下,被再次捍卫保住的天阳光却也穿透乌云,洒在开门出来迎接凯旋之军的迦南族脸上。
族群都在欢呼,欢呼这场被细雨带回来的又一次胜利……
羽嘉没有被骨质面具遮挡的嘴,弯起一丝轻松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时,细雨下天阳普照的迦南星蓦地一黑,幻化成黢黑的,还在不断向外扩张的深渊裂口。
成群不可名状的怪物撕扯着裂口边缘,张牙舞爪地从裂口往外爬。
急促的警报声随之炸响耳畔。
白色骨质面具之下,羽嘉猝然睁眼。
那个音频文件早已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结束了播放,羽嘉瞥了眼随身的腕戴式睡眠记录仪,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运行过的仪器,此时屏幕上却亮起了5分30秒的睡眠记录。
很短的睡眠时长,可对羽嘉来说已然难能可贵。
休息室外响起敲门声。
一同响起的,还有龙跃的叫门声,“羽嘉?羽嘉,你还好吗?”
仔细听,依稀可以分辨龙跃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丝罕见的不安。
羽嘉起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怪物出巢,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羽嘉前肢抱胸,斜靠着门框,口吻戏谑,“怎么,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两天都让我待在休息室里好好休息,现在这是想要反悔吗?”
龙跃默了半秒,才咋舌道:“我就是想反悔,不行吗?你难道没有感知到这次出巢的怪物数量有多离谱,就我一个去清扫,我会累死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