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豫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说道:“你就当我当时没死透吧!”
梅覆雪:“……”
本以为是安慰,结果是笑话。
可他真的笑不出来。
楚文豫也没有想开玩笑,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哪里都冷,身冷,心也冷,他看着此时面无表情的梅覆雪:“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世间唯一值得等待的那名男子是谁?”
“是我自己。”梅覆雪淡淡的说。
楚文豫一脸震惊的看着梅覆雪,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自己?”
“准确的说,是我年轻时候的自己,是最初的自己。”梅覆雪说。
这话也不对啊,他看起来也不老啊,怎么说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楚文豫没有想明白,生死界里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也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想明白。
“可你看上去很年轻啊?”微生冥绝直言道,仅从相貌来看,梅覆雪还是翩翩公子,怎么会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那他刚才说的,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十几岁随父出征,二十岁名扬天下,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后满门忠烈却被抄斩灭门,最终落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下场。
他的人生很长,不应该在此地结束。
“外表翩然,内里却早已腐朽,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梅覆雪这话多了几分稚嫩,好像他还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
可是少年将军死在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梅覆雪是知道了为何就这里不会变老,但是微生冥绝不知道,只能问梅覆雪了。
“因为我所追寻的东西没变。”梅覆雪轻声道,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辜负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他的内里已然腐朽,但是心还在,热血还在。
在大雪中静了这么多年,在这里被困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丢失掉当年挥洒的热血。
与其说是被困在这里,倒不如说是在这里静养。
“可在这世间,真的只有你孤身一人了吗?”
楚文豫从梅覆雪的话里听出了“悲”字,一开始还以为这世界还有值得他等待重逢的人,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曾经的我以为,我真的孤身一人了,家人没了,国也没了,我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梅覆雪又将手中沾了雪的红梅插到头上,好像瞬间年轻了几岁,“现在的我以为,孤身一人又如何?”
他又回到了发扬蹈厉的时候,不会轻易言悲,不会轻易颂难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我死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没有意气风发过。”梅覆雪话里有话,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抬上了新的高度,“人生,应当是如此吧?”
“是啊,当是如此。”楚文豫感慨道:“但也不只是人生。”
任何事都有循规蹈矩的一面,也会有颠而覆之的那一面,什么都不例外。
梅覆雪再一次看向远方,这一次,远方看到了迟来的自己。
孤身策马,将敌将挑于城下的人是他,烈日寒冰,与士兵同吃同住的人也是他,回到家中,无忧无虑与父母撒娇的人还是他。
人本就应该是多面的,只是有的人能看到,有的人看不到罢了。
而有的人夭折,有的人老死,是上天不公而已,生而为人,没什么可怕的。
天又如何?逆了便是。
早已心如死灰的他还不是在这红梅山庄苟活了十几年?
梅覆雪与远方的自己对视,“孤身一人,浴血奋战,无愧家国,无愧父母,我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应当继承他们遗志,又凭什么说自己已死?”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世间还有一人值得留恋,也不能说自己已死,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的自己。”楚文豫又折了一枝红梅,郑重的送给梅覆雪。
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意义不同,这是梅覆雪重新活过来的见证。
“我愿再次出征,让他们看看少年时候的我让他们望尘莫及,现在的我也是老将未死,照样让他们后怕。”梅覆雪接过红梅,将新的一枝插在头上,两枝红梅争艳,就像是少年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在“争风吃醋”。
新的红梅在梅覆雪的头上绽放的更加鲜活:“我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心,是他们愧于我,愧于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