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那几个官兵头也不抬,机械性地搬运着尸体往火堆里扔,忍不住把脑袋缩了回来,转而撩开前头的帘子:“梁洲发生洪水之后也已经过去月余,这里怎么还没有人来管理?宁公子他们呢?”
庄茂言也应该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对,叙南星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马车进了城门,叙南星眼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匹非常眼熟的骏马正悠哉悠哉在街边吃着干草:“看,是那个人的马!”
沈明修也看见了,然而在附近却没有看见四王子身边的人:“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是先去找宁殷。”
“嗯。”叙南星答应着,这时马车却是猛地停了下来,叙南星抓住门边这才没有被甩到后面去,他忙回身将装着龙蛋的小包袱抱在怀里,“前面怎么了?”
“别出来。”沈明修抬手将他脑袋按回去,转手又将帘子拉紧,“来者不善。”
他跳下马车,看着前头缓缓聚集起来的一群流浪者,这群人看起来过得还算可以,并没有骨瘦如柴,脸上身上虽然脏了一些,眼中却露出凶光,人人手中都拿着粗粗细细的木棍或是竹竿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和马车里的人。
叙南星从帘子缝隙中看着那群人,忽然想起临走前大夫人叮嘱的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皱起眉头,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帮忙,就听对面那伙人打头的家伙大声道:“你,把马车留下,现在就滚!马车里那个小美人也留下,给兄弟们好好玩玩!”
他身后的流浪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沈明修原本正在卷袖子,准备先礼后兵,讲道理如果不成,就教训一下这群不长眼的……现在他不这么打算了。
流浪汉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正在商量着等会儿谁先享用小美人,就见他们的老大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尸体堆里。
那家伙险些被突然出现在眼前,快要腐烂的人脸吓得七魂出窍,想要站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愣是没能成功,只能一边哭一边往外爬。
沈明修缓缓收回腿,在流浪汉们惊愕的目光中走上前去,三两下解决了这十七八个人——他原以为这群人能在这里拦路,身上怎么也得有点本事,没想到随手两下就被他放倒了。
那便是没本事还只能欺负弱小了,想到此处沈明修忍不住又给了几个还能爬起来的人一人一脚:“下次见到我,最好滚远点。”
“是,是……我们一定死得远远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不忘把快要被死人吓傻了的老大抬起来一起逃跑。
“这点胆量他们是怎么敢出来干坏事的?”叙南星掀开帘子,看着那伙人逃离的背影,“梁洲未免也太乱了。”
无人值守管理,尸横遍地,有人为非作歹拦路抢劫,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宁殷和庄茂言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大半个月都没回虞州城?
连番而来的疑问快要把叙南星砸晕,沈明修脸色阴沉,显然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和书信里写的根本不一样。”
“先找到人再说吧。”叙南星给他拍拍衣服上的土尘,本想跟着坐在前头,想想还是坐回了帘子后面,闷声闷气道:“明明你长得更好看,为什么都只盯着我?”
沈明修脸上没绷住,失笑道:“因为我只在你心里最好看,而你是在所有人眼里都好看。”
叙南星语噎,心想明明夫君才是世间最好看的,怎么又变成他好看了?
马车继续前行,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那匹白色骏马,心中疑惑为何只有这匹马在这里,那个四王子和杨遇人呢?
梁洲的气氛过于诡异,到了最后叙南星都已经看得麻木了,好不容易过了护城河,进了内城才发现里面的情况要比外头稍微好一些——指尸体没有那么多。
“洪水是从这里冲过去的。”叙南星看着街边的黄泥流向,轻声道,“怪不得这里的房子倒了这么多。”
“先找宁殷还是先找杨遇?”沈明修问道,小青龙收回目光:“先……先找宁公子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四王子留着杨遇还有用,就不会轻易动他。”
沈明修这边刚点了头,就见前头有一队人朝着他们围了过来,叙南星心里一紧,却发现对方身上都穿着甲胄,应该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流浪汉,便打算先看看情况。
“嘿,兄弟,从哪里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上前来问道,语气还算和善,却带着警惕,“梁洲最近可不太平,你来这边做什么?”
沈明修没有说话,叙南星看他不言语,只好掀开帘子,试探着回答道:“我们是从虞州城过来的,来找人。”
“那恐怕是要无望而归了,这边你们一路过来应该也看见了,死伤无数,要找人何其困难?”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之前也有从虞州城过来的,自称是府衙的公子,这段时间也病倒了,我们还愁怎么把他送出去呢,你们又从虞州城过来了……”
“庄府衙病倒了?”叙南星惊愕道,“我们就是过来找他的,他现在何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是被人带过来的,你们可有见过?”
对方也很惊讶:“你们和西树王子认识?”
他说着又在两人脸上细细看过,叙南星是完全的生面孔,可当他再次看向沈明修时,眼中多了一丝犹豫:“小兄弟,你看着与我一位故友有些相似……等等,你不会是……”
“解将军,好久不见。”沈明修轻声道,中年男人惊得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诈尸了?!”
沈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