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白衣轻扬,重叠的身影挟着相似的剑招向贺越攻来,他犹豫片刻,提起昭明剑相迎。
若见微的攻势凌厉,招招欲将对方置于死地,反观贺越,剑法多居守势,行招间常现迟疑,不断后退的步法已显示出当事人纷乱的心绪。
“当啷”一声两人持剑面对面相抵,若见微眉眼愈冷:“贺越!为何不敢出招!”
“昭明剑”上涌出魔气,模糊了贺越如坠梦中的脸色,他开口低声道:“师弟……”
***
昭明剑中藏着一个魔物。
贺越初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当年他确实是在若关山与穆晚之间犹豫过,师弟清冷出尘,师妹骄纵可爱,他承认自己都动了心。
于是当穆沨问他是否愿意娶穆晚为妻时,他只稍加思索便答应了。
师妹迷恋他,他也可以喜欢她,更何况自此之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掌门,如此两全其美之事,贺越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就连成亲当日,姗姗来迟的若关山站在屋外质问他时,他也故作无奈地安抚道:
“没办法,师弟,这是师父最后的心愿了,做弟子的怎能不答应——况且小晚没有亲人了,你就忍心让她孤零零一个人么?”
他没想到若关山那样决绝:“之前种种是我错付,此后若关山也会谨遵师命,辅佐苍梧山。”
“只是你我从此,情义两绝。”
从那一刻起,这句话成了贺越的心魔。
其实之后贺越的境遇堪称坦途,妻子穆晚愈发依恋他,苍梧山掌门也顺理成章由他接任,而在若关山帮助下,苍梧山更是在九州之上坐稳了剑道第一门的位置。
可是每一次当他坐在大殿中的掌门座位上,看着若关山转身离他而去的身影时,他的心底却怅然若失。
懊悔之意如肆意生长的藤蔓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的心,他一次又一次追逐若关山的脚步,对方却始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眼相待。
相对时克制的行礼,交谈时客气的称呼,擦肩时未停的脚步……一点一滴地累积成悔恨的海,在某一刻掀起滔天的浪,将他彻底淹没。
昨日不可追,往事空留恨。
那一日,贺越如同往常一般拔|出昭明剑,却奇异地感应到剑身中传出的心跳,振动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恨意。
魔气一瞬漫出,充斥着整个房间,拉着贺越堕入深渊。
贺越开始与魔气进行漫长的拉锯战。
他用尽全力压制已经入体的魔气,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表面,不让自己在人前露出破绽,同时试图安抚躁动不安的昭明剑。
可是恨意入骨,悔根深种,每一次他看到若关山面无表情的脸,心中筑起的高墙便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因为得不到,所以生离恨;因为暗恨生,所以成陌路。
终于到那一晚,在论剑台再一次试图压制魔气的贺越彻底失了控。
理智崩溃,心血翻涌,意识恍惚,他看不到满屋乱窜的魔气,看不到杂乱无序的剑气。
双眼通红,魔气凝结眉心,贺越终于体会到这种混乱疯狂的毁灭与快感。
直到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剑鸣。
贺越的意识倏然回笼,倾天的剑意已尽数自他头顶罩下,而他手中的长剑也先于理智刺出。
没人能接得住若关山全力一剑。
贺越认命地闭上双眼。
这样也好,算是……偿还他了。
穿心之感未至,温热的血却溅上了自己的脸。
贺越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
入目即是刺目的红,师弟雪白的衣袍上绽开血色的梅花。
而崔嵬剑堪堪错开自己身体,剑气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深深一道痕迹。
“……”贺越茫然地眨了眨模糊的双眼,问道,“为什么……”
昭明君剑道卓绝,其佩剑自然举世无双,神器穿心,无人能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