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玉话语轻松:“当日凤鸟王女帮我一个忙,我她一个人情罢了,怎么了,师父是不允许我与同窗走得近?”
“没有。我知你私下接济同窗,与学宫中其他女子也偶尔有些许往来,这有何不可?只是为师不解,你与那羲灵当是素来不对付……”
谢玄玉唇角压着极其浅的笑意,长剑碰撞,火星迸溅,剑芒带着风拂过。
祝衡挡下那攻来的一剑,同一时间,冷酷剑意迸溅灼热光芒,化身出一只猛兽。
谢玄玉恰在好处收起了剑势,作势被逼退数十步,将剑插入地上。
祝衡收回手,长剑别在身后,笑道:“你已是天赋极佳,剑术比起此前又精进了不少,只是出剑时锋芒太露,仍需要压制。”
祝衡道:“记住,每一次出剑,要么不出,要么便直取死手,若是提前流露想法,自然会被敌人化解。”
谢玄玉道:“谢师父教诲。”
祝衡上前来,冷厉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片温和的笑意,挽住他的肩膀。
“你的天分极高,多领悟师父的话,下一次定进步更甚。”
祝衡道:“对了,玄玉,此前千欢用我的玉简给你传音,惊扰到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提及此事,谢玄玉神色冷淡了下去。
祝衡自也察觉到他的不悦,自己的女儿私下反复纠缠自己的弟子,是他的失职与管教不周,谢玄玉没当着那么多人面拂女儿面子,将此事传出去,已经是极其大度。再怎么样,这也是神主的义子。
祝衡也想不出自己女儿会做出这等事来。
祝衡手中变出一只宝器,道:“此前为师前去西洲,无意间得到了这只弓弩,乃是古神旧日神兵,你且先收着,若是哪日剑用倦了,便换一换弓弩用,如何?”
对于座下的首席弟子,祝衡这明面上的师父,还是做得格外称职。
谢玄玉知晓他言下之意,是借此向他道歉。
祝衡欣慰看着他,“收下,不必和我说客气话。”
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犹记得,谢玄玉被神主带回来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溢满锐芒,周身尽是不驯的野气,是自己亲手磨去他的棱角与浮躁,将一道一道剑术教给他,将他打磨成了今日的模样。
这是祝衡迄今锻造最满意的一把利刃。
近万年相处,祝衡说是为神主监视他,又怎么可能不倾注一丝感情?算半个孩子也不为过。
“你上午是不是还有炼器课,便先去吧,不要落太多的课。”祝衡笑起来,眼睛堆起淡淡的皱纹。
谢玄玉不卑不亢,将那弓弩收下,道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祝衡点点头,转身往大殿走去,只是他身后,谢玄玉却仍旧立在原地,垂眸望着那弓弩,像是起了玩心的少年,懒洋洋地将那把弓弩抬起,对准了祝衡的后背。
手掌轻叩弓弩,指尖敲击三下,发出“咔哒”的声响。
谢玄玉常年持剑搭弓,箭无虚发,今日刚抚上这只弓弩,便觉手感极好。
箭若出弓,一箭穿膛。
他眯了眯眼。
那样细微的声音,祝衡再熟悉不过,夏日的热风吹拂在身上,他竟觉得后背泛起一丝凉意。
存活于世十数万年的祝衡,在那一瞬间也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祝衡转过头来,斑驳的树荫落在那青年的面庞上,忽明忽暗,谢玄玉正低着头,随意拂去落在弓弩上面的树叶,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祝衡,仿若刚才那一瞬间涌动的杀意,只是祝衡的错觉。
“刚刚试了试弓弩。”谢玄玉微微一笑,“是一把好弓,谢谢您。”祝衡的心落下来,切切实实是他看错了,他扯起嘴角,“你喜欢便好。”
谢玄玉告辞离开。
夏日阴云飘忽不定,谢玄玉才抬起脚步,乌云再次移来,又下起小雨。
雨丝如绸,落在树梢间,衬得绿意苍翠,越发盎然。
羲灵手撑着脸颊,看着窗外雨丝。
玉简光亮起,羲灵将它送到耳边,因长老在上炼器课,只能倾听,不能开口。
是父王发来的传音,那日她去羽民国夺回宝印的事,经过一夜,传遍整个大洲,带来的便是一连串的反应——
譬如其他翼族,这两日接连觐见羲华,向凤鸟国王表明忠心,依旧捍卫凤鸟族的权威。又譬如,神主今日邀父王去仙宫寒暄,说是会面,定然是交涉这事。
“善善不必担心,此事不用你出面,父王会处理好。”羲华的声音宽厚,一下便抚平羲灵内心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