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绥突然觉得一阵好笑,要是被苏晓知道,自己最亲爱的弟弟收留他,苏晓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
现在他只需要蛰伏,引诱那条警惕的毒蛇自己钻出来,以及静待江霁深的成长。
未来会有个再契合不过的时机出现,他到时候只需要采撷成功的果实就好了。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江绥本能地就站起来,匆匆拉开卧室门,大步往玄关走去,走到半路,他又蓦地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几变,又彻底黑下来,他干嘛要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脚步转个圈,他恢复常色,掩饰住眸底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欢喜,又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盯着黑屏的电视机,余光却不断地瞥向大门。
这段时间池予白都没有回家,听说是有人给他公司使绊子,他正夜以继日地补窟窿呢。
苏橙是个冒失鬼,三天里面,两天都忘记带钥匙,今天也不例外,江绥一脸头疼地扶额,他是真想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长到这岁数的。
胸口闷闷的,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气什么呢,恐怕连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估摸着晾差不多了,江绥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走过去给苏橙打开门,楼道里空荡荡的,江绥心一紧,正要踏出去找苏橙,脚边就传来苏橙惊喜的声音:“哎呀,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呢,害我担心老半天,要是没人给我开门,我就得睡楼道啦!”
江绥低下头就看见苏橙正蹲在家门口,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他的脚边还摆放着几个大塑料袋,里边装着新鲜的西红柿、土豆、大葱等,塞得鼓鼓的,他赶忙提着东西站起来,也不叫江绥帮忙,一个人吭哧吭哧就拎着往家走。
整日都是乐颠颠的样子,江绥百思不得其解,小破孩每天都会遇见那么多开心的事儿嘛?
他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就暗骂一声,神色倏地冷酷下来,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苏橙一边哼着歌,一边熟练地洗菜,眉梢眼角都是灿烂的笑意。
江绥轻车熟路地支起菜板,取过菜刀放在水槽里清洗起来,表情是一片麻木的漠然。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整整一周了,苏橙下班就顺道去旧城区小贩那买点菜回家,江绥就默默地架锅炒菜,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被苏橙的黑暗料理整治得服服帖帖。
他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世外高人。
呵呵。
江绥也就小时候下过厨,自从家破人亡被江家主收留后,他就经历着严苛变态的训练,也就没功夫再在这儿上面浪费过时间,哪怕后面江家巨变,大权更迭,他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但对这东西也再提不起半分兴趣。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用菜刀切土豆,而不是一刀砍了苏橙的脑袋呢。
他都忍不住冷嗤一声,手下的动作却不停顿。
苏橙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述今天发生的大事儿,比如谁谁家的小孩儿非得缠着他画画,结果失手打翻颜料,弄得跟只小花猫似的。
又比如傅蝶发现跟荣城大学农学基地合作的那个农场,送来幼稚园的无机蔬菜竟然检测出农药残留,她差点跟负责人掐起架来,幸好他在中间斡旋,要不然真得闹到上头去。
苏橙讲得津津有味,江绥却觉得无非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他又舍不得打断苏橙,就任由他小嘴叭叭叭地讲下去。
他就是单纯想听苏橙说话,有点上瘾的感觉。
有个荒谬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江绥就跟触电似的,手下没注意,一刀切下去,食指传来一阵剧痛,他漠然地垂眸看去,鲜血涌出来,滴滴答答浸到菜板上,与土豆的黄倒是相得益彰。
他直愣愣地盯着,双瞳似乎有些涣散,他还在为方才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心惊肉跳,魂骨附体似的傻站着。
“喂,你切个菜怎么还敢发呆的啊!”苏橙足足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一把丢开西红柿,拽起江绥的手腕就走到客厅的沙发边,踮起脚尖强硬地摁住江绥的肩膀,把人用力地推着坐下。
他蹲在江绥的脚边,扭头从茶几抽屉中抽出酒精、棉花、创可贴等,转身就开始认真地给江绥处理伤口。
苏橙全程都绷着小脸,眉头紧锁,像是在调制心中所想的颜色,江绥看过苏橙作画的模样,也无意间观察过他只有面对认真的事,才会表现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江绥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下,下意识缩了缩手,苏橙正在往他食指上缠创口贴呢,被他这一带,脑门就直挺挺地往沙发沿上磕去,幸好江绥手比脑袋快,及时伸出手掌按在苏橙的额头上,免去了磕碰。
掌心传来细腻温热的陌生触感,江绥心慌意乱地往后一推,苏橙猛地往后摔去,后背正好撞在坚硬的茶几上,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相比之下,还不如脑门磕在沙发边缘上,好歹沙发是软的啊。
江绥窜电似的站起来,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往厕所的方向走。
苏橙缓过劲儿来的时候,眼前早没人影儿了,他扶着沙发支棱起来,望着茶几上的创可贴,认命地叹了口气,还是拿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浴室。
江绥正背对着他站在洗手池前,将破口的食指支在水流中,苏橙通过镜子看到,他表情麻木,眸底冷然一片,感受不到疼似的。
尽管接触一个周,但苏橙还是无法看透这个人一点,他的眼眸太过深邃与晦涩,无端令人生出危险的警觉来,他心里也打定主意,得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家门。
看江绥那利索的腿脚,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绥涣散的眼瞳逐渐聚焦,他伸手关掉水龙头,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苏橙。
他比苏橙高出一个脑袋,低头也只能看见苏橙柔软的发旋,他忽然生出想摸摸他头发的冲动。
指尖在微微发痒,他克制地撇过头,冷淡地开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