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第九天,他们还抱有希望。可是第十天的时候,他们知道,也许他们会在这艘空荡荡的船上死去。岳霜堂藏的食物其实就那么一点儿,很快就吃完了。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刀疤再一次地走进了冷藏室进行翻找。这一次,他看到了何乐乐的尸体。几天未曾进食的权大瑞在闻到香味的时候,终于渐渐从昏睡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只见旁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人,搅了搅碗里的热汤,道:“赶紧喝了吧。别再死个人了。”权大瑞懵懂地张开了嘴。只觉得有一股涩涩的粘稠物体滚入了自己的胃里,令那里搅动不停息的恶灵平息几分,终于让他感受到一点平静。“睡吧孩子。”耐心喂饱了权大瑞的董雷掖了掖他的被子,缓缓走出了门。只见外面被刀疤控制住的林湫额角青筋凸起,目眦欲裂,可是身体却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发和汗水沾染在一起,黏在额角鬓边,狼狈不堪,脆弱不堪。看着董雷手中空荡荡的碗,林湫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董雷从厨房又盛了半碗出来,扯下林湫唇边的麻布,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吃还是不吃?”林湫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道:“死,我也要以人的方式死。我不会做禽兽不如的事情。”旁边的刀疤不悦地踹了林湫一脚,却被董雷拦住了。他没有刀疤那么易怒,只是笑了笑,道:“行,那你爱死不死。要吃的时候,就过来跟我们说。”他们给林湫松了绑,看着林湫瘫软坐在地上的样子,他们捧腹大笑,结伴而行离开了。林湫跌跌撞撞地爬回了舱房,只见权大瑞的脸色竟然好了不少。他坐在床沿,痛苦地捏紧了拳头。海上航行的第十一天。权大瑞的身体渐渐好转。当他被刀疤裹着肩膀走进厨房之后,发现自己这两日一直吃的是自己同伴的身体的时候,忙跑到栏杆边对着大海又吐了一通。董雷拍着他的肩膀道:“大瑞,你是个明白人。你觉得饿死的感觉好受吗?”权大瑞不吭声了。“何乐乐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他肯定也无怨无悔了。等到你上了岸,给他好好弄块牌匾,以后啊你好好工作,有出息,不枉他这个时候救了你。这样,他才真的死而瞑目,死得其所。知道了吗?”权大瑞的脑子又发昏了起来。“大瑞,不要听他乱说。”林湫虚弱的声音飘了过来。“之前你昏迷了,一切都不算数。我们一定可以坚持到底的。我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只见董雷轻而易举地就把林湫挤开了,道:“别听他的。他自己装逼,假惺惺地不吃人肉,现在又来怪你。何乐乐都不怪你,他凭什么怪你?大瑞,这小子就是想让你被饿死!你小心着他一点吧。你想想,船上的人都吃了,就他不吃,他是不是在等着以后上岸好告状去呢?”“这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的事儿,他非要这么搞特殊,很难相信他没有别的心思啊……”董雷点到为止,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权大瑞的肩膀,便离开了。林湫痛苦而期待地看着权大瑞,只听他嗫嚅半天,道:“林湫,我觉得眼镜哥说得有道理。你也别假惺惺的了,没有生命何谈什么伦理道德呢?我们先把小命保住吧。放心,毕竟我也已经……所以,到了岸上我什么都不会多说的。”看着权大瑞转身离去的背影,林湫只觉得更加无力。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大海能彼此感受对方的存在,而其余所有人都似乎成了空空的躯壳,除了肉体凡身,灵魂里一无所有。他迷茫地望着远方,心仿佛已经先一步坠入了深海。他的心头突然浓重地思念起一个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也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仿佛有什么东西故意把他的面目信息牢牢地遮掩起来。但他记得那个人的触感,是温暖的。他的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着赤诚的心脏,火热滚烫,坚定不移,不管怎么样,他似乎都可以用用力地臂膀包裹着你,保护着你……还有,那个人的唇瓣……他记得是柔软的。他温柔地循循善诱,诚恳而诱惑地带着他去往他的秘密花园。“林老师……”林湫猛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痛,似乎因为这份思念而对当下的处境更加觉得委屈起来。如果那个人在他身边,如果他在的话,或许他就不会这么艰难、这么孤独了……“江……屹……”他呓语出一个名字,如此的熟悉,却陌生。他拼命开始回忆,大量的记忆开始涌入,让他头痛欲裂,似乎要把他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