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又一道闪电刺破突然变脸的天空,映亮了汝海内陆的山坡。几缕袅袅的烟气在隐秘的山林遮掩中如孤魂野鬼般悠悠升起,却被狂卷而来的海风顷刻间如絮般吹散无踪。芬布尔之冬(14)傍晚,空气中游荡着几丝暴雨残留的幽凉。苍穹尽处偶有一惊一乍的闪光,将这天幕中沉闷的阴云赫然印照如被狠狠揉皱展开的灰纸。难得没有加班到深夜的林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赶往医院,而是回到了许久未归的旧家。“啪嗒”一声,客厅灯明亮的白光骤然填充了整个屋子,把一切都照得空荡荡的。林林一边弯身拿鞋子,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平时我下班看过小朋之后就去一锦那里了。家里很久没整理,可能有点乱,别介意。”林湫摇摇头,微笑道:“不会。”林林先安顿林湫坐在客厅,自己急匆匆用热水泡了毛巾挤干拿出来递给林湫,道:“小湫,先围上,敷一敷,散一散淤血。”林湫接过,感激地笑了一笑。今天本来调休的江屹突然一身西装革履却风尘仆仆地回了局里,脸色铁青,看样子是真的怒了。而旁边站着的林湫也皱着眉,看上去要更为狼狈,尤其是他脖颈处的狰狞红痕,吓了林林一跳。江屹并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不仅给孙小曲甩了一块硬盘,让他好好查阅,还给法医室送去了一具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的新鲜尸体。至于江屹身后那个满头大汗、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则怯生生地跟着江屹进了审讯室。林林不明就里,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望向林湫。林湫环顾四周,示意跟林林一起进江屹办公室去。到了隔间,二人坐下来,只听林湫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略微沙哑地简要讲述了他与江屹二人在汝河湾与唐双月发生争斗的经过。“所以,那具尸体是?”林林问。林湫点了点头:“是唐双月的。在回岸的渡船上他突然病发,旁边的医生也措手不及,只说唐双月的病症早就确诊是晚期,他也无力回天。不过疑点很多,所以江屹去审了。”林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林湫,刚想询问他怎么不先去医院,林湫却已经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解释一番曾在医院见唐双月看望林朋的事。这二人之前交往甚密,只怕唐双月也跟林朋身后的谜团有关。“林林,之前的那些资料我都已经仔细翻阅过了。或许还有些资料是你也未曾注意到的。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你带我亲自去看看。”此事确实不简单。林林闻言皱起眉毛,想了想林湫的请求,终还是点头应了。他手头的工作已经完成,遂跟孙小曲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林湫回了家。林林领着林湫进了林朋的书房,道:“小朋平日就在这里活动,他的东西都放在这儿。”林湫点了点头。林林不想影响林湫的思考,便留下他一人独处,自己在外面厨房寻思着给林湫煲一点粥。书房很干净,之前应该已经被林林整理过一次。书架上除了书之外还有几瓶药,林湫小心打开闻了闻,皱起了眉。他再望向桌案,其上并无杂物,只有一只笔筒,三瓶墨水。抽屉里也十分规整,林朋的几分教案摆的整整齐齐。林湫翻开其中一本一看,只见里头夹着一张打印的花名册。花名册似乎是记录着林朋授课的学生名单,其按照时间日期将学生分成不同小组,每一批学员有六名,现在这个名单上已有四个小组,共计二十四人。这张花名册不仅有姓名、成绩,还有年龄。不是年级,而是年龄,这让林湫觉得有几分可疑。他再仔细观察一番,又发现了几处疑点。按照林朋授课讲师的身份,同一时间段内应该主要会给同一年级的学生授课,每一批学员的年纪应该比较相近。但这张表中,已有三个小组内同时出现了12岁和17岁的学生,这是为什么?如果出现跳级和留级的特殊现象,频率不会这么高。还是说,这一批“学员”并非普通的学生?还有后面的“成绩”,并非是现在中学惯常使用的百分制,而是等级制。所有的学生都是b+以下,唯有一个曾经是a的学生,也被后来划去改为了c。为何会突兀修改,且跨度这么大呢?林湫继续往后翻去,只见名单下一页写着林朋的几行题字:“如果‘善’有原因,它就不再是‘善’;如果‘善’有它的结果,那也不能称为‘善’。‘善’是超乎因果联系的东西。”林湫指尖顿了一顿,再向后翻去,突然感觉后面的一张纸要略厚一些——这里可能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