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华闻言,立刻挤开人群奔了进去。只见空旷的厂房一角传来愈发清晰的凄厉哭嚎声,这明明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却像孩子一样在撒泼打滚似的。那一处堆着不少废弃木料和工具架子,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况,只能见到地上有一滩水,正顺着木料堆蜿蜒流出。陈宝华走的越近越难受。他的心脏里仿佛有人在踢,跳得他头昏。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制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不敢迈出最后一步。终于,他走到木料后一看,只见地上瘫着一个女人,几乎不堪入目。她头发披散,上面滴着水,浑身僵直,嘴唇发紫,指甲青紫,半边脸被烧得发红发黑,起了一串令人心惊的水疱。她身上裹着两圈紧紧的麻绳一侧已经乌黑,身上的衣物也被烧破了,浸着水紧紧地贴在身上。“啊!玲啊,我的玲啊!”陈宝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女人身边,抱着她恸哭起来。而旁边有一个男人正捧着一个大桶子哭,似乎就是他救的火。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是长袖套短袖,脏兮兮的,像是个流浪汉。他跟着也哀嚎:“小舞,小舞,你别睡啊,小舞……”他们身后,江屹等人警惕地缓步走来。确认工厂内并无其他人后,江屹对着耳机道:“老林,这边没人,楼顶你再看紧点,绝对别让绑匪跑了。”交代完毕后,江屹喊随行同志拉走了在地上伤心欲绝的二人,赶走了欲进门看热闹的村民们,给法医打了电话后,拉上了警戒线。他静静地观察现场情况。被绑架的陈宝玲被绑匪安置在这间废弃的红木厂房一角,这里有一堆废料,算是视野盲区,外面的人看不见。地上有一个空空的大水桶,应该是刚才那个哭闹的男人救火用的。地上全是水。还有一个大碗和一个小碗,刚才慌忙之中被人踢到远处,里面还有些许粘稠油腻的汤汁。陈宝玲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手臂和躯干也被紧紧捆了几圈。地上不远处有一块黑色胶布,应该是被人扯下来扔在一边的。陈宝玲离木头堆的距离不算近,从人体烧伤的程度和周边情况来看,那人放火没多久,救火的人就到了。陈宝玲的身体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江屹初步判断,在被烧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不过具体死因,还要等法医来鉴定了。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升出来,渐渐把厂房照得敞亮了几分。陈宝玲的尸体的烧伤痕迹在明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凄厉可怖。这场绑架案看起来蹊跷无比,从陈宝华开始,到刚才坐在这儿哭的男人,都令人生疑。现在又出了人命,这事儿就更不简单了。江屹换了行头,戴上口罩,蹲在地上观察许久,终于听见了滴滴哒哒的脚步声。他一抬眼,只见穿着制服的唐一锦拎着箱子戴着口罩皱眉快步走来,跟江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她放下箱子半蹲了下来,开始摆弄尸体,凝神进行观察。江屹心下还是有几分担心她的身体,道:“唐姐,你怎么跑这么远的外勤?老张、小付他们呢?你这身子养好没有啊?不行就别逞强……”唐一锦瞥都没瞥江屹一眼,专注眼下的尸体,道:“一个大男人啰里吧嗦的。你在教我做事?”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江屹被噎得说不出话,简直气笑了。不过他知道唐一锦是闲不住的,心里当然也有数。思及此,他也不再多嘴,站起身,不打算在这里碍事,把空间都留给专业的唐法医,捡起自己老本行,出去审人去了。芬布尔之冬(3)在唐一锦之后,其他同志也纷纷到达现场进行勘验,不一会儿四处就摆满了物证标牌。他们在现场进行痕迹提取,江屹则在外跟目击群众进行调查。刚才跟陈宝华一起在里面哭的男子很不修边幅,这个天儿了身上还套着毛衣和夹克,袖子上满是污渍,黏糊糊的。他看样子最起码三十岁了,但现在却直接坐在泥地里,手里一边攥着狗尾巴草往上拔,一边抓着碎泥往旁边扔,附近的村民都离他远远的。见江屹在打量那孩子般的男人,旁边一名妇女热心道:“警察同志,那个是我们村的大傻子,叫权大瑞!他啊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他十五岁之前好像还挺神气的,莫名其妙就傻了。以后啊就半疯半魔的。”“真疯了?”“真疯了!今天这玩泥巴还算好的,以前还有扒光自己衣服到田里乱叫乱跑的时候呢。不过他虽然疯,但是不害人,挺怕人的。遇到面熟的,还会跟你笑一笑。谁要是对他好,有时候还会抱着人家感动地哭呢!这疯病前几年倒是好了一点,最近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