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咽气了。陆远乔就这样回国了。父母和妹妹都已经离世,他一个人重返故里,心情复杂。第一次见到陶真的时候,他想到了陆路,想到了他们小时候,想到了那段逝去的时光。如果陆路还活着,大概会和她成为好朋友吧。陆远乔本来想把事情真相告诉陶真的,但是看见陶真的那双干净的眼睛,他开不了口。谁能接受这个残忍现实呢?要亲口告诉她,她哥哥已经不在的消息,想想都很难。于是,真相被隐藏,谎言越来越多。他化身陶思远的朋友,待在陶真身边。与陶真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让他想到陆路,但她不是陆路。大约是造化弄人,两个妹妹有着同样的烦恼,就是哥哥太讨厌了。陆远乔时刻带着陶思远的菜谱和相册,还有日记本,几乎熟悉了陶真的不太长的一生。陶真不太怀疑他,很快就信任了他,两个人相处还算顺利。但陶真毕竟不是陆路,她是个女人。是个漂亮的青春的女人,陆远乔发觉自己沦陷了。这是最不该发生的事。一步一步,他走进了自己的陷阱。陆远乔想过为自己赎罪,如果死亡能让他洗清罪恶,他愿意去死,但自己对自己动手实在太难了。所以,当陶真对他动手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如果就这么死了,他也算是死得值了,死在她手中,他没有怨言。但他命大,没死成,他在植物人的状态里睡了几年,直到陶真出狱他才醒过来。陶真出狱后的事他或多或少从媒体上知道一些,看见她结婚了,他为她高兴,看见她有自己的事业,他为她高兴,为死去的陶思远高兴。又过了许多年,陶真已经三十七岁了。她的事业越做越大,自立门户,做起了物流公司。与各大电商平台都有合作。她的行业作风还是老样子,有事儿说事儿,从不拖泥带水,仍旧一副冷性子,只出席一些慈善大会或者不得不去的场合。她频频在高校宣讲,将自己的传奇人生讲给年轻人听。她希望他们能够吸取她的经验和教训,希望他们能够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她设立了教育基金,医疗基金,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三十五岁那年,陶真遇到了她的第二任丈夫。两个人是在飞机上相识的。那天陶真飞去澳大利亚,旁边坐着一个叫ben的男人,在国外长大的中国人,中文并不好。因为他蹩脚的中文引起的陶真的注意,陶真帮他做了几次翻译,两个人就聊了起来。ben是个自由奔放的人,笑声爽朗,非常感谢陶真对他的帮助,不然他非得出更多洋相。陶真笑一笑并不在意,陶真的英文也是三十岁之后才练出来的,这些年因为走南闯北,事业拓展得到了许多锻炼的机会,说英文的机会甚至多过中文了。这是她从来都没敢想象的人生。在陶思远为她操心的那些年,她叛逆不羁,她从来不为自己的人生考虑,她只能看见她自己的爱情,只能看见陈逸南,只知道维护自己稚嫩的,纯粹的爱情。为了爱情她可以抛弃一切。现如今,回忆起这些,她都忍不住要摇摇头。不过这不就是人生吗,如果事情重来,她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ben是个陌生人,见过这一次就不会再见的那种,陶真跟他聊了一路,反正他中文不好,听也听不明白,就当对牛弹琴。陶真把这些年的事一件一件地讲起来。包括陈逸南,陶思远,陆远乔,还有她做过的牢,她吃过的苦,她的第一任丈夫,她和陆远乔的重逢等等等等。ben安静地听了一路,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多少,他很沉默,也很专注。被人这般专注的倾听心事,是很让人愉快的事。短暂的路途很快结束,道别前,ben对她说:“我可不可以认识你?”“为什么?”“我好像爱上你了。”陶真失笑,这也太可笑了,就听她不明不白地讲了一路就爱上她了?她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她可不信这一套。她说:“我结过婚,我坐过牢,你还比我小那么多,我们不合适。”谁想ben回答说:“不,这些都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历史不是问题,谁都有历史。”他是用英语说的。陶真诧异,哦,原来他听得懂中文,只是不太会说。那些事儿全被他听去了。“但是我们没什么缘分。”陶真只好这么说。ben没有缠着她,只是很失望。两个人下飞机之后就分开了。陶真继续她的事情,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直到有一天在中国的大街上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