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眷见她如此情形也不好催问,只静静候着。良久,见她仍不开口,便轻轻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么?不妨说给我听一听。”月牙儿咬了咬嘴唇,望着云眷问道:“娘亲年少时可曾有过意中人么?我想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喜欢。”云眷万料不到她开口如此直接,见她点漆般的双目直视自己,满含热切与询问之意,沉思片刻,字斟句酌,慢慢道:“年少时我曾以为我喜欢的人必要气度雍容、容止谦谦、诗书满腹,也曾以为只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我的喜欢。”“那那现在呢?”月牙儿口气迫切,握住她手轻摇。云眷莞尔一笑,拍拍她手,轻声道:“后来历过一番世事我才慢慢懂得,刻骨铭心的喜欢,大约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或许不入旁人之眼、不得世俗之赞,但一言一行无不合你心意,气度样貌也刚刚好是你喜欢的模样。有他相伴,身边不必有繁花似锦的热闹,只是读书品茗也胜过风景万千,便是冬夜灯下对坐无言,心中也满是暖意,不觉清寒。”“我对你娘亲便是这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而望。“爹爹回来了!我要的东西呢?”月牙儿开心地起身迎上前去,抱着他手臂轻摇。“你要的东西全都在那口樟木箱子里,鎏金包角,很是好找。原来你惦记的不是爹爹,而是那些玩器,唉”“才不是,我惦记的是带玩器回来的爹爹。”云眷望着门边那俊逸的身影,月余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但是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看起来别样温暖。上前两步,轻轻笑道:“子期,你回来了。”“是,我回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就你自己回来么?”子期点头笑道:“很是顺利。宗伯他老人家正着手准备拜礼,大伯娘也已经开始为我张罗聘礼。宗伯他年事已高,骑不得马,路上要安排随行的吃住,恐还要晚些时日才能启程。”“你不陪同长辈一起来,那不是失了礼数?”子期叹了口气,道:“我原想置办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哪知宗伯好一顿训斥,光是那两张礼单就看得人头疼,反正有他和伯娘操心,我索性早些回来。”忽地柔柔一笑,轻轻道:“我想早点见到你,也顾不得礼数是不是周全。”云眷心中一暖,略略沉吟,笑道:“你早回来这些时日也好,咱们可以张罗宗伯和同来诸人的住处,这附近的美食名胜带他们一一尝过去过。你再列个清单,咱们置办些年货、土仪、孩子们的玩器吃食着人送回。雇来挑脚的厚赏工钱,安排回程。还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眉梢眼角染了浓浓笑意,当即住口不语,板了板脸,斜睨着他问道:“你笑什么?!”“我笑云眷师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来为我掌家理事再合适不过。”声音低了低,垂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未过门却已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以后要一直这样才好。”云眷大窘,伸拳照他前胸推去,轻轻道:“月牙儿在呢。”子期笑着握住她手,道:“她惦记着我带的礼物,早跑远了。”二人再无言语,执手相对。子期望着她眉眼,柔声道:“哭什么,不喜欢我回来么?”云眷眼中蓄泪,盈盈一笑,道:“你不在也不觉什么,等见了你才知道有多想念你,其实我早就盼着你回来。”子期知她一贯清冷,听她此刻所言颇有缠绵之意,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她双眸,只觉不枉一路辛劳。“爹爹,娘亲,快走!”月牙儿急步奔来。二人见状颇为诧异,云眷问道:“出了何事?”月牙儿手抚门框,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掌门师尊不好了,舅舅差弟子来请你,说爹爹若在也一道去。”云眷脑中嗡地一响,接着心中一紧,便似烧着一锅沸水,拉住子期手臂,急道:“快走,快走。”也顾不上月牙儿,展开轻功,穿过两院之间小路,急急向书院奔去。二人不等弟子通报,直奔镜封近日所居之处。外厅中已站了不少人,进了内室,只见安无、阿薛等人围在榻前,另有一个着豆绿衣衫的年轻姑娘,很是面生,想来便是阿七。镜封刚刚呕过血,胸前衣襟斑斑点点,胸口起伏不定,双目微闭,显得疲惫至极,阿薛正跪在榻边,紧握着他双手。云眷上前跪倒,垂头轻声唤道:“掌门师尊,师尊?”镜封闻言双目微睁,视线缓缓游移。云眷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满含笑意,回头望了望子期,轻轻道:“师尊,这就是月牙儿的爹爹,我带他来拜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