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小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瞭。
也许你会叫我早田清子,可我更想你叫我的本名,陆菁儿。我本是杭州人士,幼时傢贫,随母迁到上海,母亲重病离世,我被送往孤儿院,后被早田信收养,成为一名间谍。在早田信的逼迫下,我做瞭许多错事,可是现在,我不想再错下去瞭。
早田信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他收养瞭我,我便是日本人瞭,可是当我在得意楼听到那首戏曲时,内心却被深深地触动,我知道,我出生在中国,这裡有我的根,而我也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怎么也割舍不断。
这一次,如果我听从他的鬼话搞垮瞭恒生银行,将会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理智与感情皆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那么,还不如牺牲我一人,倘若以我一人之性命,能够挫败早田信的阴谋,将事情闹大,陆菁儿便是死也无憾瞭。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找早田信暗夜组织的线索,据我所知,那人常年住在霞飞路五十二号的查理公寓四号房,至于他的名字,我有一个猜测,也许这个猜测有些离谱,所以无法写入信中,便藏于扇子的画中吧。
那日与水小姐初次相见,便觉小姐玲珑剔透与旁人不同,又知您亦在调查暗夜组织之事,便托付于您,希望助您铲除暗夜,还上海滩以太平。
我死后,请将我葬在黄浦江边,若我在天有灵,也将保佑上海滩百姓少受颠沛流离之苦,皆有光辉灿烂之明日。
陆菁儿绝笔。
何必替身
陆菁儿死前,曾经度过瞭一段纠结而迷茫的日子。
她在杭州出生,父母都是中国人,八岁那年,父亲在白氏集团工厂内做工,却因机器故障,从高处坠下,白氏集团坚持说是他自己操作不规范,闭口不提父亲已经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的事实,最后,隻给瞭十块大洋作赔偿。母亲伤心欲绝,竟一病不起,赔偿款很快就花完瞭,母亲没钱看病,可怜的女孩跪在白氏公馆门口,求他们给母亲治病,却无人理睬,甚至被傢丁粗暴地赶走。
那天是除夕,下瞭一场大雪,陆菁儿差点冻死在公馆门口,远远的,却见珠光宝气的白傢大小姐从轿车下来,像是刚参加完宴会,眉梢眼角都带著笑,她的脖子上挂著宝石项链,昂贵不已,是陆菁儿一生都无法奢望的。
傢丁们顿时围瞭上去,有人替她拿披肩,有瞭替她拿包,陆菁儿觉得,自己就像一堆垃圾,可是她不能忘记这次来的目的,便拼命朝白韵竹爬去,却连她的衣角都抓不住。
为什么同样是人,她的生活如此优渥,锦衣玉食,而陆菁儿却衣衫褴褛,连母亲看病都支付不起呢?
她的心头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与其说是念头,不如说是妄想——如果她的人生能够体验一天白傢大小姐的生活就好瞭,哪怕隻是一天,她就算死瞭也甘愿。
可是,这隻是可怜的妄想罢瞭。
母亲病死在瞭除夕的雪夜裡,她也被送到瞭孤儿院,被来自日本的早田信收养。
陆菁儿曾经问过早田信,为什么从一衆的孤儿中选中瞭自己,早田信说,因为他从她的眼中看到瞭一种不甘,他很欣赏这种感觉。陆菁儿心裡知道,早田信隻是为瞭培养一把刀,这不甘如果加上仇恨的引子,就能点燃世间所有东西。
陆菁儿就这样在日本长大瞭,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儿时的经历,全心全意当一个日本人,可是养父却逼迫她做出一些伤害母国的事情,要她成为一个商业间谍。
再度回到上海滩,隻觉得恍如隔世。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麻木一点就好瞭,养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带一丝感情与愧疚,就这样麻木地活著,不是很好?
可是她做不到。
陆菁儿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去得意楼听到的那首京剧,那曲《秦香莲》,让她第一次潸然泪下。
原来在血脉裡,她一直都对这片土地怀有很深的感情,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不要在乎这片土地,也不要在乎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可是她的心却对她说,她忘不瞭。血脉相连,是根植于基因裡的东西,怎么也无法割舍的。
参与得越多,陆菁儿越发现早田信和暗夜组织的领袖有著说不清的关系,有一次甚至偶然得知瞭血魔的真实身份。
清子意识到瞭事情的严重性,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为虎作伥瞭。
可是,她还能回头吗?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养父派来的人在暗中监视,关于血魔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递出去。
那么,就用密码信吧,这是唯一的方法瞭。
可是谁能帮助她呢?此时,她想到瞭一个人,那一日,那人曾以自己的聪明才智破解瞭翡翠白菜被盗之案,陆菁儿也打听到,她一直在追查暗夜组织的下落。
水影,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她决定在除夕那日杀死早田信,终结这一切。她约瞭早田信凌晨十二点半在公馆会面,她有从周润卿那裡拍到的最新文件,本想趁早田信不备,用准备好的麻绳勒死他,却被他发现瞭,争吵中,自己竟被花瓶砸晕瞭,双手也被绑住。
早田信以为自己杀瞭人,慌忙整理案发现场,再后来,匆匆离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另一人来瞭,取下瞭她手上的戒指,又离开瞭。
几个小时后,陆菁儿突然醒瞭,她头痛欲裂,却强撑著站瞭起来。
既然杀不死早田信,隻能采取第二套方案瞭,陆菁儿写下瞭那封绝笔信。她相信以水影的能力,一定能从那封信瞭解前因后果。她之前将股票交易的盒子埋在松树下,如今,又塞入瞭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