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船走远瞭,水影装作不快地捏住炎曜的耳朵,“刚看到那两女孩儿看你的神情,好像遇到瞭救世大英雄,炎督查还真是心善,处处留情呢。”
炎曜“哎呀”一声,也配合她的演戏。
“这怎么敢,我心中的人是谁,这还用说吗?”
“我就要你说,炎督查的心裡装著全上海滩的百姓,哪裡顾得上某一人的?”水影捏得更紧瞭,憋著笑,表情严肃。
“工作是工作,可是我的心裡,从始至终,隻有你一人而已,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水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瞭。
“你笑什么?这是我的心裡话。”
“那你给瞭银钱,却不要她们唱曲儿,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让她们唱曲像是轻贱瞭她们,可如果我不要,她们赚不到足够的钱一定会受训斥,大过年的,多不好。”
“是啊,挺不好。”水影依偎在他身旁,声音突然柔和起来,说:“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世上还有许多像灵鸢一样命苦的女孩子,看到瞭她们,就让你想到瞭灵鸢,可是灵鸢为瞭成全我们,牺牲瞭自己,所以见到像她一样的女孩子,你总是不忍心让她们受苦的,给她们帮助,就好像报答灵鸢的救命恩情一样,曜之,我猜的对吗?”
炎曜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瞭些。
“除瞭彼此之外,我们还认识瞭许多人,也和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回忆,如果连这种飞醋都要吃,那我不就累死瞭?”
水影突然想起母亲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但凡找伴侣,财富容貌傢世地位都是次要的,首先便是要找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如果他心地良善,即使后面情淡瞭,对你也不会差到哪裡去。炎曜年纪轻轻就成瞭总督查,乍一眼隻觉得冷冰冰的,像高岭之花,让人难以亲近,可是真正瞭解瞭才发现,他的善良是藏在裡面的,轻易不肯示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炎曜呼吸一滞,亲瞭亲她的眼角,说:“我对著月亮起誓,以后一定坦诚相待,什么都不瞒你。”
……
而今夜的月光也像那晚一般柔和,身旁站著炎曜,在这月色下,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温暖。
二人牵著手,隻觉得月色也这么好,就算不说话,心裡也是甜蜜如斯。
等等……
月亮。
水影一拍脑袋,“月亮……屏风……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屏风上是不是有一弯月亮?”
炎曜问:“你是不是想到瞭什么?”
“你还记得清子的信吗?那首白头吟裡描绘的场景,和公馆的屏风上是不是很相似?”
《白头吟》裡有山上雪,云间月,屏风也有,同样的,诗裡提到的酒,河流,鱼竿,在屏风上都有体现,公馆佣人说清子喜欢刺绣,这屏风就是她留给我们的密码。
“‘月’字被圈瞭两次,也许是著重,也许是别的什么意思。”
“清子生前和我见过的最后一面曾说,她最喜欢月光瞭,似乎能荡涤所有尘埃,月光洒下的地方,就是最干净的所在,屏风的月亮下面有一个亭子,当时还没细想,现在觉得亭子的牌匾似乎绣得有些厚,难道藏瞭什么秘密?”
顺著这条线索查,果然发现瞭端倪。
牌匾用瞭双面绣法,裡面藏著一块拇指长的小佈,佈上绣著“得意楼”三个字。
“得意楼”在上海滩无人不晓,全名“春风得意楼”,在城隍庙内,与湖心亭茶楼迎面相望。这一块都是上海滩的文化娱乐中心,人说的“莺歌燕舞常,一城烟花半东南”说的就是此处。
“得意楼”可是个不得瞭的所在,座位有上千个,不光有说书人,评弹艺人,戏曲会,烟花女子,还能登楼赏景,豫园风光,尽收眼底,时人留下瞭诗句:“春风得意说书楼,弦索铮铮意悠悠。茶叙清晨更热闹,喧哗不绝笑声留。”
很明显,清子将线索指向瞭得意楼,要破解这封古怪的来信,终于找到瞭突破口。
春风得意楼
第二日,炎曜便和詹姆斯带人来到瞭春风得意楼。
得意楼创建于光绪年间,平日裡热闹非常,而今日因为巡捕查案,封锁瞭整座楼,显得有些不寻常的冷清。
掌柜见炎曜来瞭,连忙出来迎接,他作瞭个揖,热络地说:“炎督查到来,有失远迎啊!隻是不知,有什么事,要动如此大的阵仗?”
“有一起案子,线索指向瞭此处,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封锁太久。”
掌柜悬著的心这才放下,说:“警务处查案,我们自然会好好配合的,诸位请随我上楼,就由我介绍一下每一层吧。”
第一层是喝茶谈生意的地方,平日裡各行各业的商人和掮客彙聚于此,宣传産品,进行交易,过年时还推出瞭“元宝茶”,寓意是招财进宝,讨一个好兆头,第二层则有象棋专座,上海滩的象棋高手皆彙聚于此,或切磋高下,或表演献艺,好不热闹,第三层则是鸟市茶座,百鸟争鸣,过年期间还举办瞭百鸟会,衆人都可以带著自己的爱鸟过来竞技比美,一决高下。
而顶层则开辟瞭戏曲包厢,请瞭许多伶人过来献艺,窗边还摆瞭一面架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戏曲谜语,用朱红字牌挂著,喜气洋洋。
詹姆斯带队进楼搜索,炎曜询问伙计有没有见到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子曾经来过。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摇头。穿和服的女子本就不多,经常来的那几个也是富贵人傢的小姐,却没听说有一位姓“早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