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验尸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层层晚霞像鱼鳞一般,在天空铺排开来,王宅已经点上瞭灯笼,稀稀疏疏的,丫鬟们已经开始准备上晚饭,脸上写满瞭忙碌。
王老太端坐在檀木椅子上,身边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伺候,还有一个跟随她多年的老妈子立在一旁。她用湿巾擦瞭擦手,其中一个小丫鬟突然手一软,打翻瞭盆子,地上全都是水。小丫鬟面如菜色,赶忙跪下磕头求饶,王老太却并不恼,隻是温声说要她下次注意。
水影从后宅走入大堂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王老太见水影来瞭,和蔼一笑,招呼她坐下吃个便饭,可是水影的心头却横亘著另一件事——这件事她明知不好开口,却不得不做。
水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多谢您的好意,吃饭就不必瞭,当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
王老太仍是微笑著,等她继续说,那神情好像三月温暖的风,水影甚至觉得,什么要求在她这裡都能得到满足。
“王小姐虽遭毒手,可是死因仍然不明,所以我想恳求您,让我开棺验尸,还王小姐一个清白。”
王老太的笑霎时僵在脸上。
隻是她到底见惯瞭大场面,风度仍是极好地说:“我的孙女,不就是被歹人砍下头颅瞭吗?本已经很凄惨瞭,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开棺验尸?”
水影很耐心地解释道:“这隻是我们明面上看到的,如果不让我亲自去看尸体,那么死因仍是不明的。也许凶手先给小姐喝瞭毒药,让小姐中毒而死,再砍下她的头颅也未可知呢?如果是这样,死因就是中毒,而不是砍头瞭。如果我能亲自去看看,一定能有更多发现。”
王老太的脸色却骤然冰冷起来。
“妈,您消消气,别气坏瞭身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王老爷打圆场道。
王老太却看也没看儿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水影。
“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我傢秀娥已经入土为安瞭,”她冷冷地说:“我王傢祖坟不光埋著秀娥,还埋著王傢祖祖辈辈的先人,如果你要验尸,就是让王傢祖祖辈辈不安宁。如果老身今天答应瞭,等我百年以后,决计无法面对王傢列祖列宗。”
王傢的丫鬟们早已经噤若寒蝉,她们从未见过老太太如此冰冷过。这位历经风霜的老太太,无论面对何事,从来都是笑著的,可是如果真触瞭她的逆鳞,后果便不堪设想瞭。这也是她们虽然觉得她和蔼,却仍旧小心行事,不敢出一丁点差错的原因。
“秀娥小姐如今死不瞑目,你们就不想将凶手捉拿归案吗?”水影瞟向站在一旁的望向王老爷,隻见他低著头望著自己的鞋尖,不发一言。
水影缓缓道:“王老爷,您刚才不是说要我还你女儿公道吗,难道这么快就忘瞭?”
王老爷似乎有些触动,他望向自己的老母,以一种祈求的眼神。
王老太却视若无睹,还没等他开口,就说:“不必再劝瞭,你是督军府的新夫人,哪能做我王傢的主?今天就算是李督军站在这,我老太太也是同样的说法。”
她颤抖著站起来,将拐杖重重地捶向地面,斩钉截铁道:“今天谁要是敢开棺,就从我老太太的尸体上跨过去!”
水影深深吸瞭一口气,面对这样顽固的老太太,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去别的遇害新娘傢看看,可是又转念一想,这王老太不过是皖城守旧派的一个缩影,她不同意,难道其他傢就会答应吗?
“王老太太,我尊敬您,当您是长辈。”水影上前一步,鼓起勇气,仍然不死心道:“逝者已矣,可是活著的人却不能得过且过,我听王老爷说您特别疼爱这个孙女,为瞭她的幸福,筹谋瞭许多。我想您也不希望,秀娥小姐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瞭吧,这样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我保证开棺后会小心对待秀娥小姐的遗体,绝不会有一丝一毫地轻慢……”
“少夫人若是不吃饭,就请离开吧,老身要用餐瞭。”王老太仍是很坚决地说。
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当下甚至侧过脸去,不想再与水影说话。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瞭三声枪响。
这三声枪响十分有震慑力,前两声往天空上射去,当作警醒,最后一声直接往王傢的匾额上打瞭一枪,十分嚣张。
衆人慌忙大叫,吓得捂住耳朵,有的丫鬟还吓得蹲瞭下来。
李皖一身军服,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头,后面跟著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收瞭枪,挑眉道:“是谁在说我父帅?”
“不知少帅来临,有失远迎啊!”王老爷作瞭一个深深的揖。
水影感激地望瞭李皖一眼,看来软的不行,隻能来硬的。
原来李皖一早就知这事不易,便带瞭一队兵守在离王宅的不远处,老刘见状不对,便去门外告诉李皖知晓。
王老太却面若寒霜,“少帅这是作甚?似是与我王傢有什么大仇一般,你的满月宴老身还去做过客的,没想到少帅却兵戎相见。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也太不把我王傢看在眼裡瞭吧。老身这就去督军府分说分说,看李督军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母亲,别说瞭。”王老爷疯狂朝她使眼色,死命地扯王老太的袖子,示意她噤声。
王老太却甩开瞭他的手,“世风日下,我倒要看看,这皖城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在这裡,我就是规矩!”李皖负著手,呵呵一笑,“老夫人,这皖城谁不知道,我与父亲二人父子连心,是故我的意思就是父帅的意思,老夫人不是肚子饿要吃饭么,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找我父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