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心下一跳,面不改色。看來這裡應該就是煉化魂陣的陣眼瞭。因為煉化魂陣被激活,這些怨魂也都被放瞭出來,顯現出瞭身形。
如果想破陣,必須凈化這些怨魂。
秦卿深深吸口氣,淺褐色的眼眸不知何時轉為深黑,她坦然面向所有怨魂,鄭重道,“我來解脫你們。”
秦卿心裡的聲音大吃一驚:你瘋瞭嗎?你要放瞭這些怨魂?你可想清楚瞭,這些怨魂深藏著濃鬱的黑暗絕望情緒,一旦釋放他們,他們會無差別攻擊眼前的任何人,才不管是誰解脫的他們。而你首當其沖,一旦心緒不穩可能就此墮魔,永墜無間地獄。
“便是入魔又如何?”秦卿做好瞭準備,微微頷首,“讓他們解脫吧。”
她雙手結印,點向屍山,一簇火光從她指尖迸發飛向屍山,熊熊大火忽然猛地燃燒起來,將那些束縛住怨魂的屍體慢慢燒成灰燼。
唳——
無聲的尖嘯將平靜的小水潭蕩出陣陣劇烈的漣漪,數不清的怨魂幾乎同一時刻撲向秦卿,怨氣如一個個惡毒的手印緊緊按在秦卿身上,在秦卿身上留下深黑斑點。
盡管秦卿心有準備,可她依舊痛苦不堪,仿佛有無數人在她耳旁尖叫祈求、憤怒質問,又或者悲傷絕望地哭訴,“救救我救救我!你可是神啊!你是神啊!”
“我不是!我不是!”
秦卿捂住耳朵,抵抗魔音。
突然,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這一次的碎裂聲,比疫莊的記傳石碑那次大瞭很多,直響得秦卿神色麻木,連身體上的苦痛都感受不到瞭。
她又看見瞭那個少女,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曾在十方地牢裡的夢中見過的少女。
此時少女正被前方一道高大的人影牽著,少女不停地掙紮,想要甩開那隻牽著她的手,但是牽著她的人不放松分毫,死死抓著她。少女的手腕已經被他捏得青紫一片,可見少女被這人牽著是多麼不情願,而牽扯她的人又是多麼固執堅決。
“妖族血脈,誕生於微末之中,性情桀驁不馴,乃是最卑微低賤的種族。妖族,竟也能登上九重天?”
“看她一眼,都覺得髒瞭眼睛,真是惡心。”
“哼。人傢就是有個蠱惑人心的娘吧,勾搭上瞭天帝,便連殼子都可以換瞭。真是晦氣。”
“她可不賴,這不是憑著一張臉,又賴上瞭帝君麼?”
男人帶著少女面不改色穿過衆人。
雖然他們壓低瞭聲音隻是小聲嘀咕,但是少女天生耳聰目明,將這些議論聲聽得一清二楚。
少女面紅耳赤,漂亮的眼睛因為憤怒浮出水色,她狠狠地瞪向那群碎嘴的仙官們,還沒開口,拉著她的男人先說話瞭。
男人清冷的聲音如一盆冰雪當頭澆下:“何須理會他們?做好你應該做的事就行。”
可惜這盆冰雪並不能澆熄秦卿心中的熊熊怒火,她高喝道,“我生來自由,本就沒有什麼所謂應該做的事!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他人安排,你為什麼要管我!”
她之前還以為這面容俊美的孤僻帝君是個凡事不管的性子,沒想到這麼多管閑事,居然壓著她,非讓她去九轉臺!
帝君漠然搖頭,“你已是神之女,該滌蕩血脈裡的妖氣。若你血脈純凈,如此名正言順,你才能光明正大訓斥他們。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若是你以妖身教訓他們,議論之聲不會平息,反而會越演越烈。”
“你不該沾染這些。”
少女不屑哼道,“我自會用拳頭讓他們閉嘴!用血脈?那也不是尊重我本身,隻是尊重血脈而已。”
帝君眼裡似有笑意,如曇花一現,他偏過頭看向秦卿,“虛假的尊重總是比真實的鄙夷更容易讓人接受,不是嗎?”
秦卿擡頭,對上那雙淡漠深邃的眼睛,認真道,“不是!我隻是我,就是我而已。不管我是妖,是仙,是魔,是鬼,我就是我。他人喜歡的,隻是我,不喜歡的也是我,不因為我套個什麼名聲或者外殼就改變他們的看法,就算表面改變,那也是假的。”
“虛假的東西,又何必值得去費力鉆研?”
帝君搖搖頭,千萬年冰封的眼眸似乎有些波動,“可這虛假的東西,恰恰是這天上地下、萬古八荒,六界衆生的立生之本。”
“哼我知道!你們愛花,隻是愛柔軟的花瓣,鮮豔的花色,而不愛沾滿泥土的根莖,和堅硬銳利的尖刺!哪怕那些才是花的立生之本。”
帝君點點頭,“正是如此。”他看瞭眼秦卿,“所以你,也須得遵守這世俗規矩。”
高高在上的帝君給少女下瞭定論,把少女給氣笑瞭,“可是我那便宜老爹都沒說話,隻是將我囚禁在這,他都沒出手,您在這充當什麼出頭鳥啊?”
帝君不介意少女這些堪稱冒犯的話,直接將她拉入一處九轉臺。
所謂九轉臺,是指九族輪轉之臺,這裡既是天界行刑之所,將犯瞭重罪的神仙抽去神血,化作普通凡人,又是天界獎賞之地,將有功的神仙凈化血脈,得以擁有更強大的天賦修行。
帝君在九轉臺上停下腳步,看向少女,目光堅定,“他沒動手是因為他沒有把握一次成功,而我可以。我來替你洗髓,換血…”
他頓瞭頓,道:“然後…助你成神。”
少女聞言瞪大瞭眼睛,拼命掙紮,“帝君,你來真的?”見帝君眼裡的肯定不似作僞,少女立刻轉變話術,懇切道,“帝君我何德何能,真不至於麻煩帝君您。況且,您這樣傾盡全力助我洗髓,會折損您修為的!聽說您數千年不曾渡劫,一旦修為有大變數,說不定就會有劫難將至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