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感念她的幫助,並不以她是妖而不敬,反而立廟祭拜。而在畫面的結尾,那隻薔薇花妖的臉竟然是自己。
秦卿收回手掌,傷口有些深,她有些恍惚,沒有第一時間止血,一滴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淡淡地鐵鏽氣息擴散出去。
她迷茫地皺起眉,不遠處那一張張惶恐、期待的臉,那一雙雙專註、凝重的眼神,她剛剛獲取的記憶片段中也有。
這些人,在記憶片段中感念她曾經的幫助,為她立廟祭拜,這些人…竟然是她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信徒。這些人竟然膽大包天,不以她是妖而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供奉她。也正是因為這群人連綿不斷、數代傳承的供奉,讓她實力一直精進強大、最後,最後?
最後她變成瞭目前的自己所仰望的存在。
秦卿徹底困惑起來,她現在所處的時空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嗎?為什麼,會有兩個自己在不同的時空?
是誰佈置的這一切,是留下石碑幻影故事的人嗎,是那個強大的自己嗎,還是尚不可知的其他人?
秦卿搖瞭搖頭,暫時不去想自己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她隻專註於當下,先救出這些人再說。
在桃花木枝丫上結成的白色蟲繭聞到瞭秦卿鮮血的味道,蟲繭微微動瞭動後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忽然,輕微的撕裂聲響起,一隻黑白交疊的蝴蝶從蟲繭中慢慢爬瞭出來,她抖瞭抖觸角,似乎在尋找血腥味的來源,但是此刻她的翅膀還是濕潤且折疊的模樣,需要等上一會兒,展開並幹燥翅膀。
黑白蝶像所有新生生物一般,對世界充滿好奇,一雙複眼左看看右看看,她在桃花木上找瞭個好位置將自己懸掛好,自然展開翅膀,她不停地振動翅膀,希望翅膀早點硬化,能夠自由行動,她已經找到瞭血腥味的主人,並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
黑白蝶慢慢展開前後翅,翅緣平滑,翅膀上的鱗片排列細密,翅膀上的黑色與白色交織碰撞,流暢的弧線勾勒出純粹的美感,簡單的黑與白,在一片跳動的橘黃火焰中、漫天深紅飄零的桃花上、繁雜躁動的廣場裡,傳遞出瞭寧靜安和的力量。
所有人都被那隻神秘美麗的蝴蝶吸引,但村長卻始終緊繃著臉,目光黑沉。那蝴蝶的模樣,村長很熟悉。
這種黑白交疊的蝴蝶,穿梭死靈與生者之間,帶來厄運和災難。
人面寄生夢蝶!
柳仁山緊緊盯著蝴蝶,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直到那隻蝴蝶扇動翅膀的幅度越來越慢,最後一次棲在桃花木上扇動翅膀時,她輕輕地飛瞭起來,露出瞭一直被遮擋的腹部。
柳仁山警惕不安的表情瞬間凝固,他瞳孔驟然緊縮,強烈的震驚下身子微微搖晃。
那隻蝴蝶的腹部竟然不是一張人面,而是——
一朵小巧精致的五瓣黑白之花。
腹部的黑色線條深邃優雅,比翅膀上的黑色深沉許多,清晰地刻畫出花托,白色形成花瓣,依附花托之上,充滿瞭柔和純凈之意。
“這…”柳仁山將目光放在臉色蒼白的秦卿之上,他感覺這時的秦卿似乎又長高瞭些許。
黑白蝶輕輕拍打翅膀,優雅地飛瞭起來,靈活地繞過飛舞的桃花,來到秦卿身邊。
黑白蝶觸角輕輕抖動,似乎很激動。
秦卿想起趙毅和她說的禁地傳聞,想起那個化為蝴蝶的丈夫和被蝴蝶口器吃掉的妻子,她擡起受傷的掌心,笑問,“我聽說,你們以血肉為食,你是不是要吃我?”
秦卿彎起眼睛,看似淡然處之,實則身體早已緊繃起來。她第一次迎面對上這種詭異又美麗的生物,為瞭保護其餘村民,她不允許任何一點失誤。
黑白蝶用複眼看瞭看秦卿,用觸角輕輕碰瞭碰秦卿的手指,似乎在安撫她。接著,黑白蝶伸出長而卷的口器,對準秦卿的傷口刺入——
秦卿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卻發現黑白蝶似乎有些痛苦的模樣,身子微微顫抖,掉落些許鱗粉。
秦卿一愣,赫然發現,自己的手中的傷口已經痊愈瞭。秦卿手指拂過那處傷口,光滑如初,沒有絲毫疤痕。
秦卿笑意融融,手指輕輕點瞭點黑白蝶的腦袋,真誠道謝,“謝謝你,小蝴蝶。”
黑白蝶似乎能聽懂秦卿電話,她搖頭晃腦瞭一會,重新飛起來,來到開滿桃花的桃花木上,開始尋花采蜜。
村民們還沒從這幕神奇的場景中回過神來,忽聞擦卡擦卡的聲音,他們循聲望去,發現一直矗立在村門口的巨大石碑,此刻身上佈滿瞭蜘蛛網狀的裂紋,似乎下一瞬就要徹底破碎。
“不!不要!”
“天哪!”
不少村民驚呼出聲,那座巨大的石碑聽到瞭村民的話,裂縫擴大的趨勢停下,搖搖欲墜的形勢緩和下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石碑已經嚴重受損,或許隻需要一個簡單的錘擊,整個巨大石碑便會轟然倒塌。
一如,漸漸在他們心中轟然倒塌的周五六形象。
秦卿面向衆人,“你們還信仰周五六嗎?信仰曾經庇佑過這片土地,但最終離你們而去的神嗎?”
沒有人回答秦卿的話。
秦卿繼續道,“什麼是神?有信仰為神。你們已經不相信神瞭,也就不需要這塊紀傳石碑。推翻它,你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徹底出去瞭。”
“真正的自由從來不能由其他人給予,隻能自己獲得。”
“你們該信仰的永遠是自己。”
村民們猶豫不決,柳樂天根本不相信什麼神什麼仙,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離自己太遠。他隻看見瞭活著離開的希望,一雙眼充滿渴求地望向存在柳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