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卧病的老皇帝而言,自己亡后久卧的陵寝至关重要。他手握半辈子天下至权,到瞭地下又怎肯松手。
造地宫,铸兵俑,死后也野心勃勃要做阴间皇帝。
祈伯璟知他宏愿,是以今早看瞭折子下午便来向他禀告,免得耽搁瞭他当地下皇帝的要事。
龙榻上,皇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差事该交给谁?”
陵寝由工部所建,一部上下串著气,便不能由工部的人来查验。
祈伯璟听他这麽问,似早早准备好瞭答案,开口便道:“父皇若不放心旁人,不如由儿臣跑一趟。”
陵寝修建在别地,祈伯璟这一去少不瞭一两月,朝中事便要交给他人处理。
大权和差事,怎麽看都是前者更重要。
皇帝隔著纱幔看瞭他一眼,不置可否,隻是道:“你有心瞭,容朕再想想吧。”
“是。”祈伯璟应道,仿佛没听懂皇帝的话,抱著折子安静站在原地,似在等皇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想清楚。
薑锦侧目,不动声色看瞭殿中立著的祈伯璟一眼,思索著祈伯璟巡查陵寝的目的。
想明白后,她下意识蹙瞭下眉头,而后又极快地松开瞭。
皇帝见祈伯璟杵著没动,开口道:“此事改日再议,你若无别事,先退下吧。”
祈伯璟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弯腰行礼:“是。冬寒,父皇千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祈伯璟离开后,殿中再度安静下来。
薑锦看瞭眼合目沉思的皇帝,心事沉沉,面上却盈盈一笑,开口道:“巡查陵寝是要事,也是苦差。这一路山高水远,太子体贵,大可安安稳稳在望京待著,此番主动提出揽下差事,实属有心瞭。”
皇帝听见她的话,没睁眼,隻神色如常地轻哼瞭一声。
薑锦伴他二十来年,见他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进瞭他的耳朵。
山高路远,太子又尊贵,这一去,便少不瞭要派军队保护。
朝中李奉渊与太子走得近,太子不放心别人,必会点他护送,皇帝便又要把部分兵权放给李奉渊。
李奉渊平定西北,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都甚有威,战功赫赫不输其父,如今朝中已无人能与之制衡。
臣子的恩威过重,并非好事。帝王最不愿看到的莫过于朝臣权势失衡。
薑锦抬眸扫瞭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他不言不语,又感叹著道:“今冬真是冷,冻得人人都不痛快,听说京中来瞭位名医,去瞭安远侯府,不如将他请来,为皇上瞧瞧。”
她身处后宫,该是两耳不闻宫外事,皇帝睁眼看著跪坐在地的薑锦,眼色锐利:“你如何知道?”
薑锦仿佛没看出他神色探究,笑著道:“午间皇上小憩时,铮儿进宫与我说的。他一直在外为皇上寻访名医,得到医师入城的消息,马不停蹄便来告诉我瞭。”
薑锦说著,又叹瞭口气:“铮儿也是,每日跑裡跑外,除瞭这些,也不知在忙什麽。”
她提起祈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仿佛就隻是这麽随口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