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都沉浸在深深的后怕中,不敢细想下去,只是抱着他,确定师尊还在,不是他的幻觉后,才缓缓放下心来,但却没有半点睡意,一直到天色微明,寒露降下后,怀中的人感觉到了寒意,不停的往被窝里钻时,才回过神,就在给师尊把被子盖好的那一会中,没想到人就醒来了,而且也不理他,还直接就把头一蒙,都不看他,躲在被窝里不知道生什么闷气。
花无欢:“师尊,你怎么了?”
花无欢试着把被子掀开,但里面的人直接一个翻滚,将被子压在身下,不管他在外面说什么都不想回答半句。
顾锦现在生气的很,觉得自己被他骗心又骗身,拔吊无情说的就是他!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外面说什么,自己也不会搭理半句,这才第一天就这样的态度,那以后还能得了,必须趁现在好好树立一下威严,让他知道以后究竟是谁当家,是谁说了算!
顾锦的思绪忽然停滞了一瞬,随后露出一丝苦笑,眼下的事情还有一堆,以后什么的也太遥远了。
但等了半天,却不见外面的花无欢再说话,只能感觉到被子的一角被压着,应该没有走,而是坐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
等了半晌,外面的人就像哑巴了一样,不但不说话,甚至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顾锦甚至怀疑起来外面究竟还有没有人在,或者说小徒弟早就走了,只是他误以为人还在屋内。
想到这,顾锦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不防的对上花无欢探究的视线,把自己吓了一跳,差点没将风雪拔出来。
顾锦:“你、你在这做什么?”
顾锦拍着胸脯安抚着自己被吓的乱跳的心脏,同时憋着气没好声道。
花无欢凑过来,挑起他肩侧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着,同时漫不经心道。
花无欢:“我在看师尊,多年不见,昨晚只顾着翻云覆雨,也没和师尊说上几句话,不知道师尊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顾锦想我有个屁的话想说,没把你打一顿都是我这个做师尊的脾气好,正要将小徒弟教育一番的时候,眼前忽然就闪过一道细细的银光,像是皎洁的月光织成的丝线,顾锦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在小徒弟强忍愤怒的眼神中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垂在胸前的白如霜雪的银发,再看看自己皮肤上遍布的狰狞可怖的伤疤,脑子一瞬间就被冻结住了。
但他还不忘将被子紧紧地裹住身子,不想让小徒弟再看到更多,虽然心里清楚怕是每一寸都已经被他看了个遍,但还是存了个侥幸。
顾锦:“别看了……”
顾锦低下头,试图将自己再次藏起来,但花无欢却握住他的肩膀,强迫着顾锦看向他。
花无欢:“要是我没有发现的话,师尊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用化形术来见我,永远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这样近的距离看,比昨夜月色朦胧中更能看的出他柔美的五官中所带着的侵略感,尤其是这样不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冷漠如冰晶,看似愤怒,但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想被人发现的委屈和难过。
顾锦心虚的想要移开视线,但花无欢却强捏着他的下巴,即便是现在这样生气的时候,手上的力气也不肯用的太大,只是轻轻地挑着,控制着他不要乱动而已。
顾锦还想再躲,但见实在是无处可躲了后,只好为自己解释道。
顾锦:“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跟你狡辩、啊不解释这些伤,所以就想着先别让你担心,等挑个良辰吉日再告诉你比较好……”葽要
其实这些伤的来历有些顾锦都记不太清了,五十年来过的浑浑噩噩,只有最近想到小徒弟该回来的时候才回了神,照镜子时发现自己这一身的伤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大半都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料,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疤,即便用化痕膏涂抹,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见效的,当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先用化形术隐藏下去,等到这些伤疤没了后再告诉小徒弟。
但谁知道这才一夜的时间,他就露了馅。
重逢(六)
顾锦心虚的很,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小,低垂着头,很想再次把自己藏进被窝中,但小徒弟显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只是默默地听着他这些看似解释实则狡辩的话,纤长的睫毛都挡不住眼底受伤的神情。
花无欢:“师尊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只要是认定了我不需要知道或者不需要参与的事情,都会背着我一个人解决,原来我实力不济的时候,师尊为了不让我被牵连进去,都是一个人挡在我身前,那时的我就已经在想等日后我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师尊的人,最不济也要能和师尊并肩,所以这五十年我可真半点都没有松懈过,魔界讲究强者为尊,那我就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打败,想的就是让自己变强一点,再强一点,这样的话师尊就能放下心来,不是再将我当成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能和师尊一起并肩而立,共同进退的人。”
顾锦的心猛然被戳中,花无欢的年纪比他小,即便是后来在一起了,大半的心情都是将他当成一个小朋友来照顾,有时候甚至还升起过小朋友年轻不懂事,喜欢的东西一天换一样,现在喜欢他这样的,没准到时候又会换个爱好,到时候自己还是要替他好好掌掌眼,不要被骗了才好。
当然这样的心情仅仅存在于前期,后来这种心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想将小徒弟永远的留在身边,管他什么天崩地裂,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是最好。
但他没想到,他以为的最好的打算和准备却一直都不是小徒弟想要的,以往只想着将危险都给他拦下,却从来没有问过小徒弟的意见,只是自大的将一切都准备好放在了他面前,从未问过他的意见,当真是自大狂妄,自以为是。
顾锦:“对不起……”
顾锦从不知道小徒弟心中竟装了这样多的事,更不知道他心中的委屈,为了能够成为可以遮挡风雨的那个人,这些年他吃得苦必然不会少,只是用三言两语简单的盖过,但魔族生性残虐好斗,想要在魔族站稳脚跟,稳稳的坐在少主的位置上,必然少不得腥风血雨,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分担他的压力,而不是一直躲在他身后。
顾锦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其他的话,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煽情的话来烘托气氛,但他想了半天,满腔话语都哽在喉咙中,最后只说出了这三个字,为自己以前的忽略以及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像小徒弟道歉。
花无欢没想到师尊突然间这么爽快的给他道了歉,本来还以为师尊又在敷衍他了,正准备让师尊正视一下这个问题,但对上师尊真挚的眼神和愧疚的神情时,那一刻就知道师尊是真的有在认真反省了,于是话锋一转,道。
花无欢:“那师尊以后还会有事瞒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