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倒不觉得有什么,大王在同客人谈论事情,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自然得敬候一旁稍作等待。可他却忘记了,自家这个公子向来都是离经叛道的。白锦欢从来没有这个自觉,在墨璟和父王的谈话中,也不觉得自己是闲杂人等,便想着推门而入。
青玄觉察到白锦欢的意图,想要上前制止。他的手十分慌乱地在空中无力地招了招,想要拉住白锦欢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动作,最后却因为隔着一点儿距离没能拉住,所有的努力无功而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推开。
明晃晃的亮光从推开的门扉中朝外洒了出来,在白锦欢身后潇潇洒洒地铺了一地,也给他的身形勾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边。因着大门处的插曲,室内两个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白锦欢身上。
相似的目光,相似的神情,相似的反应,在这两个不怎么相似的人脸上呈现出来,形成了一种分外滑稽的效果。白锦欢左瞧瞧又看看,见墨璟坐在一旁客座上,父王则坐在桌案后的主座上,谈话的氛围想是十分和谐的。
原本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现如今站在大门旁被这样两双视线紧紧地盯着,让白锦欢这个自认为洒脱自在的人,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在心底生出了些许尴尬。他一只手拉着门,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试图用一些俏皮话来进行缓解。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点,让白锦欢即使有心想要缓解氛围,也没有任何章法,只得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问候,听得高台之上正襟危坐的狐王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父王,墨璟,你们好啊。”
狐王没想到白锦欢这般耐不住性子,竟然在自己和墨璟谈话时就这样莽撞地闯了进来。他的目光阴沉沉地落在白锦欢身上,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感。狐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从小到大青丘的夫子教给你的礼仪举止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谁叫你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地就闯进来的,没看到我这边有客人在吗?言行无状举止无礼,小九,你当真是让我头疼不已。”
狐王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眉心,一边通过嗔怪白锦欢的方式,暗地里悄悄观察墨璟的反应。他话音刚落,就听墨璟扬了一张满是忧虑担心的脸,紧接着他的话头,字字句句为白锦欢辩解道:“想是锦欢有什么高兴的事急于分享,才会一时得意忘形。伯父就不要太过苛责了。”
被两个人话语夹在中间的白锦欢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嬉皮笑脸地笑着,一副天塌下来都有人帮他扛的无赖模样,让狐王瞧上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狐王扪心自问,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我是否当真太骄纵他了。
还没等狐王就这个问题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白锦欢自来熟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墨璟的对面。他先是看了一眼墨璟,随即又将视线投向台上的狐王,面上的表情虽然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眼神却真诚。
“父王,墨璟好不容易来一次青丘,儿子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起。”这话说得十足暧昧,可白锦欢语气诚恳,态度认真,让人不忍拒绝。狐王轻轻叹了口气,刚想松口缓和局面,就听白锦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更何况,我觉得您和墨璟的这场谈话,十有八九是关于我的。作为当事人,我又怎好不亲自参与进来?”白锦欢笑得眯起眼睛,灵动的狐狸形象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父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自白锦欢闯进会客室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青玄深深地低下了头,尽可能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王心疼儿子,自然不会对公子有多少苛责,可是自己只是个小妖,若是殃及池鱼,可是分外不妙。
狐王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揪着白锦欢这点小错误不放。墨璟用余光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心下了然,唇角勾出一抹自得的笑。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大厅正中,走在狐王视线的正下方。
自墨璟开始动作时,狐王的眉心就一直跳个不停。他有一种预感,而这个预感也在墨璟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中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墨璟微垂脑袋,双手作揖,微微躬着身子,仪态动作都十分恭敬,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听得清楚,墨璟垂着头,可视线却往上看,正好同居高临下的狐王的视线在空中相汇。这一瞬的对视让墨璟心中注入了无限自信,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更有底气。
“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代表龙神渊龙族,恭贺狐王的寿辰。”墨璟顿了顿声,没有立即接上自己的话。因着后面马上要说的内容,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一颗心都怦怦跳个不停。
“其二便是,龙神渊龙宫的三太子墨璟,愿与青丘地宫的九公子白锦欢结亲。缔结良缘,白头偕老,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从此两族成秦晋之好,互相扶持,为妖界的长治久安打下坚实基础。还请伯父成全。”
墨璟的眼睛亮亮的,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既体现了公事的重要性,又藏着自己不少的私心。于情于理,他这样合适又体贴的要求,狐王都不应该拒绝。可是一想到就这样定下了小九的婚事,他这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狐王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此时此刻,他一万句话也抵不过白锦欢的一句话。他没有着急回答墨璟的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白锦欢。慈爱的目光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许苍老的神色,语气释然道:“小九,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