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我?”另一个“流光”一声轻笑,她看着流光摇了摇头:“唔,我的确对着我们的身体刺出了一剑,不过不是为了杀你。”见流光还是一脸莫名的模样,她轻声道:“你真的都忘了吗?”她甫一开口,流光就感到一阵晕眩,刺眼的白光在她的脑海中炸裂,无数鲜血淋漓的画面从她眼睛飞过,久远的记忆立即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维。她听到了无数的声音,悲哀的愤怒的哀声的期盼的,所有的声音都隔着山海叫着同一个名字:流光。她看到自己站在高处挥剑屠戮着妖族,不管它们是不是真的作恶世间。她看到她的金剑渐渐被鲜血沾满,神族大战之时突然脱手落下,三朵金花坠落到了人间。她还看到自己身体中的灵魂逐渐分裂,一个从身体中脱离出来,在长白山上杀死了另一个。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从她的身体里走出来的“流光”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杀入神殿后仰头质问一个人的画面。那个人坐在高高的云端,周身缭绕着圣洁的祥云,她的神情悲悯,眼神慈悲。这个人流光太过熟悉,以至于她哪怕只看到一瞬间就能叫出她的名字。女娲。怎么……会是你?————“当初灵笈身死,我为了给他报仇只身闯入妖界,此事不仅令妖界震动,也同样使得神族人震撼不已。”那个“流光”道,“此后我却不问神妖之事,躲在深山之中闭关多年,不顾女娲所说顺应天道覆灭妖族的建议。后来妖族知我同通天藤乃是挚友,便连夜攻上了千丈崖顶,想以通天藤及数百灵妖的性命要挟我站在妖族这边……”流光嘴唇颤抖:“所以……它们杀了通天藤?”另一个“流光”盘腿而坐,眼神平静中还有一丝怜悯:“还记得玄空镜吗?原本是灵笈手中两大镇山法宝之一,除了灵笈以外几乎无人能够参透它的全部用法。灵笈死了之后,玄空镜落入到女娲手中。”她摇头失笑:“我同灵笈在一起相处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这玄空镜有这样大的法力。女娲开启了玄空镜符印之后,竟然从中召唤出一个和你我一模一样的镜妖,无论是五官、穿着还是武器,甚至连肩上跟着的狸奴都一模一样。”流光攥紧了手指,感到金簪锐利的一端几乎戳破了自己的掌心,可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是她……杀了通天藤……和赤鱬?”她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另一个“流光”眼眸中亦有悲色,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她为了让我彻底投向神族,令镜妖杀了他们。”血光漫天。她甚至还记得自己用这一条在神殿上质疑女娲时她的表情。女娲说:“这就是天道。”从她在山林之中初俱形体之时命运就早已注定,妖族终究要输给神族,而神族也必将湮灭于她的手中,而最终兴起的,是女娲一时兴起在神泉边用灵土捏造的“人”。女娲向前看破了一万年,早已对所有结局谙熟于心,所以才会那样行事。和女娲比起来,她更像个懵懂的孩子,以至于连愤怒都是那样的无力。流光的喉咙动了一下,才哑声道:“可是通天藤分明说是我亲手杀了他……”黑暗中,那个坐着的身影一愣,她不敢置信地朝流光抬起了头:“你……你说什么?通天藤……还活在这世上?”流光见她神情充满了震惊,颔首道:“他说他在地底游荡了多年才醒来……”另一个“流光”第一次露出了失神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难道是……”“是谁杀了他呢?我们又为什么会从一个身体里分离出来,除了你我之外,另一个魂体又去了哪呢?”流光问道。对面那个身影回过神,轻轻笑了笑:“你忘了吗?赤鱬一战狸奴身死,我带着狸奴的尸体去找女娲,可是她却利用我当时对妖族的恨意,加上薰华草空人心魂的作用,生生让那缕恶魂占据了整个身体,从此我们便都成了她手里的一柄刀,也是攻克妖族的法器。”流光颓然坐在了地上,浑身失去了力气。无边的黑暗包围住了她,让她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所以,你杀我,其实是杀了那缕魂?这么说来,那缕魂数千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那你为何还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是同我一样……在那具身体里?”另一个“流光”站了起来,原来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缚着,那铁链像是表面烧红的石块一样一圈一圈地缠在她身上,让她连动一下都会感到噬骨之痛。可是她毫不在意地轻笑:“薰华草会导致灵魂不稳,我便从那具身体中逃脱出来了啊,至于杀了那个所谓的‘流光’……我可从来没觉得我同她是一个人,她不过是我的恶念罢了。但是我也犯下了和她差不多的罪恶,所以我才将自己囚禁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终于将那金花交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