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爆炸般的声响在贴近电梯门的位置响起,那里的一只木偶忽然自己燃烧起来,随着火焰吞噬全身,他的口中发出了磕磕哒哒的声响,好似充当牙齿的木头再不断张开、闭合地敲击着,木头做的四肢在火海中变成黑色的、模糊的影子,不断地扭动起来。
最开始的一秒钟,鹿明烛还以为这个会玩弄傀儡术的风水师是要烧死自己,不过第二秒鹿明烛便发现,明明都是木头做的,那着火的木偶却并没有将其他的傀儡引燃。
鹿明烛仍旧戒备着,静静地看着对方想要作什么妖。很快,木偶身上的火熄灭了,一切陷入了黑暗。
——是彻底的黑暗,原本的灯光没有了,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情况对于有一双夜里依旧可以自由视物的鹿明烛来说,就有些过于非同寻常了。
鹿明烛眼睛微微一眯,忽而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又冷了下来,而且变得滞涩粘稠,紧接着,一阵微凉的风吹拂在他的面颊上。
换作旁人,恐怕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明白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但鹿明烛却知道,这是黑暗之中,有什么活物,骤然之间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正在对着自己、观察着、呼吸着。
鹿明烛默默屏住自己的呼吸,缓缓抬起头来,面前那一股微弱的凉风还在,鹿明烛攥紧了拳,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拳砸了出去!
他陡然发难,毫无预兆,然而对面的“东西”却像是早就猜到鹿明烛会这样做,一只……大概是手的东西,又凉又滑,将鹿明烛的拳头瞬间握住,然而鹿明烛却手腕一翻一推,手里藏了多时的符箓粘了胶水一般粘着在对方身上,接着“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就连炸裂的火光都被吞噬大半,然而仅仅凭借微弱的一点光芒,已然足够鹿明烛看清眼前的情况了——
挤在空间中排队的木偶全部不见,自己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背部顶到天花板而头部和脖子弯垂下来的……傀儡。
它的胳膊是无数木偶的胳膊拧在一起,脖子也是数以百计的木偶的脖子元件,脑袋更是有密密麻麻的、正常木偶大小的脑袋组成,上面无数个鼻子、无数张嘴巴,以及无数双眼睛,每一双都死死的盯着鹿明烛。
短暂的火光一闪即逝,四周登时再度进入黑暗,几乎是不到一秒钟,鹿明烛的面前又出现了那阵凉风。
他完全凭借本能低下身,也立刻想明白了,其实在进入这个空间时,那些木偶便全是活的、会喘气的,只不过距离稍微有些远、不够明显,现如今那么多颗脑袋聚集在一起,便容易察觉到了。
黑暗里,方才鹿明烛待着的位置传来一声重物敲击的闷响,显然是傀儡发动了攻击,鹿明烛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双手一扬,符纸不顾一切地翻飞而出,一道锁链紧随其后,缠住了傀儡不知道什么位置,鹿明烛也无暇分析这些,拽紧锁链一跃而上,感觉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傀儡的身上。
鹿明烛没办法等自己完全站定,摇摇晃晃翻手结印,却忽然感到似乎有……有无数双胳膊、无数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脚腕、小腿、膝盖,在向四面八方用力地拉扯。
“啧!”鹿明烛眉头一皱,符箓猎猎有声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飞来,那些不安分的手臂立刻挣扎着被镇压,鹿明烛却也知道眼下这个位置不能落脚,摸着黑向后一跃,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钟,全身多处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鹿明烛将一声痛呼咽进肚里,不管不顾地向后一蹬,接着借力向前扑到地上,就势一个翻滚,双手中多出许多挂着铜钱的红绳,在他的面前织出一道可以短暂拦截攻击的网。
这么看来,不仅是那些木偶组成了这个巨大傀儡,而且那些手、脚、五官还都是可以自己行动的……鹿明烛回过手,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又见面了
肩头的位置果然摸到了一点粘稠拉丝的感觉,是方才鹿明烛直接撞到了傀儡的脸上、被数不清多少张嘴趁机咬到、咬出血来的结果。
鹿明烛将手掌盖在肩膀处片刻,静静感受了一下,微微地笑了起来。
面前的红丝线牵动铜钱,不断发出声响,一阵阵劲风刮过鹿明烛面前,他听着红线崩断、铜钱落地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觉得慌乱。
因为在他的手掌之下,那被傀儡不知道哪一张嘴咬出来的、按理说应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渐渐地愈合了。
对方是靠鬼气伤人,近些日子以来频频被人针对肉身的鹿明烛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和蔼可亲”的待遇,心里顿时轻松起来。耳边的那些因为傀儡攻击时不断移动无数关节而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最为悦耳的交响乐。
“——不要托大。”
正当鹿明烛都要因为过于快意而笑出声来、就这么站直了身体打算一把火一把雷把傀儡烧死炸成灰的时刻,李雨升的话语忽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这句话都快成为鹿明烛的执念了,他撇了撇嘴,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值得在意、值得防备的,但还是将手里的符箓折回去一半,只留下刚好足以将傀儡烧死的数量。
身前充作盾牌的红线尽数断裂,鹿明烛双手一扬,掌心的符箓尽数飞出,空气中很快传出木头被烧焦的味道,以及不计其数的、磕磕哒哒的声响,简直像是一整个相声团的人都在鹿明烛耳边打快板。
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那么多的火焰全被吞噬,鹿明烛反转手臂,让符箓与铜钱、锁链交织成为稀疏的网格,避免傀儡在火焰中挣扎、于和瞎子差不多的条件下伤到自己,听着不知多少块木头撞到身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