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雨升砸门喊叫快要五分钟过去,1209的门后竟然没有半点动静传来。
鹿明烛自然察觉到这一分不寻常,蹙着眉抬起头来,同李雨升对视了一眼。
李雨升放下一直拍门的手,手心和手背骨节的位置已经因为反复敲打而变红,他看着鹿明烛,沉声道:“你确定,门里面是个‘活人’吗?”
听得李雨升这句话,鹿明烛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瞬便被灰色填满,紧盯着那扇门看过去,就像是不仅要将门看穿,还要将门后的一切都看得粉碎一般。
——可他视线之后,一无所有。
鹿明烛眉心一抖,与李雨升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
“……没有活人,但也没有尸体,甚至没有‘鬼’。”鹿明烛轻声对李雨升说着,双眼眨眼间变回正常的样子,接着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李雨升快步走回电梯前。
电梯的下行键亮着,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除了——
——除了没有任何一部电梯,被叫上来。
李雨升看了一眼两部都显示停留在一层的电梯,与鹿明烛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又将上行键摁亮,但是同样的,电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在预料之内的事情,也发生在预料之外,李雨升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00:00”的提示,鹿明烛则回过头,望了一眼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色。
一般而言,街景都是大差不差的,所以,除非非常仔细的观察,否则不会发现,外面的那些光影,其实像走马灯一样,只是在单纯地重复着一小段时间,没有继续向前。
“鬼打墙。”鹿明烛对李雨升说着,唇边竟然啜上一抹冷然的笑意,双眸之内灰潮反复涌动,水银的光泽渐渐铺满了他的整对眼睛。
“——竟然敢算计我,看来确实是想尝尝,灰飞烟灭是什么滋味儿了。”
他淡淡地吐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李雨升与他面对面站着,还没意识到鹿明烛想做什么,便陡然听见极为刺耳的“刹——”的声响。
比起任何动物、鬼怪、人类的叫声,这一声更像是没有任何主人的声波,霎时间李雨升甚至感觉自己周边的景色都在随着这一声而剧烈抖动起来,头顶的灯“咔嚓”一声碎开,灯罩与灯光全部崩裂,四周霎时陷入一片黑暗,而灯泡碎裂声还在继续,分着两条“路”向外无尽地延续开去。
与此同时,一阵飓风骤然而起,伴随着无数禽鸟振翅般的声响,自李雨升与鹿明烛之间噼里啪啦地飞过,不过李雨升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飞鸟,而是鹿明烛身上无尽的符纸翻飞而出的声音。
远处传来狰狞且凄惨的吼叫声,且叫得越来越近、挣扎声也越来越近,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声音齐齐响在耳边,接着陡然之间一切声响全部消失,李雨升眼前一花,隐约感到鹿明烛似乎向自己靠近了一步,接着眼眶上微微一凉。
鹿明烛将李雨升的眼睛捂了起来,下一秒,四周灯光大亮,“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十二楼,在两人面前缓缓地打开了笨重的金属门。
从斐都新府出来,李雨升看了一眼实际还不到九点半的时间,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着急回到鸟不拉屎的酒店周边,而是让司机拉着他和鹿明烛去到个繁华的夜市,找寻点东西吃。
尽管因为临近冬日、天黑得早,外出出摊的小贩变少,顶着寒风在外面吃东西的客人也不多,然而烧烤摊、麻辣烫等宵夜好去处汇聚的地方,还是有不少忙碌了一天的人聚集过来,互相聊天吹水,喝了酒之后大声嚷嚷,一派聒噪的景象。
这种被人声填满的氛围固然令人心烦,但却能弥补李雨升“撞鬼”带来的那点惊骇,鹿明烛自然没有其他意见,只是戴了口罩,也将李雨升给他在路边摊上随手买来的棒球帽压得很低,尽量不叫自己的脸、尤其是自己眼睛中间的痣被人看到,陪着李雨升选到一家看上去还算有模有样的烧烤店里,跟李雨升一起上到二楼,坐去了包间。
这种地方的包间谈不上隔音,四周乱七八糟的声响一并嚷嚷进来,还有些隔壁房间的烟酒味,李雨升站着同服务员点好单,把鹿明烛安置在背对房间门的座位上,自己则坐到鹿明烛的对面,一边脱外套一边叹了口气。
“晚上确实冷了,你冷不冷?也不知道以后得多少个半夜都在外面跑,明天要不先去买两件厚衣服?别冻感冒了。”
“见过鬼感冒吗?顾好你自己就行了。”鹿明烛将鸭舌帽摘下来,用一次性筷子拆下来的塑料条把头发随意扎了一下,重新把帽子带回去,李雨升笑看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拽了拽鹿明烛没有扎好而遗漏在外面的一缕头发,又捏了一把鹿明烛的下巴:“那给我家小美人儿买两根发绳儿吧,也就是你不吃饭,不然就你这个头发长度,刚好喝汤一低头,哎,自己还没喝,先让头发吃一口了。”
李雨升下手的力气大,给鹿明烛捏疼了点儿,鹿明烛却没躲开。
此人有主了
李雨升的手掌恢复了之前一贯的温度,带着一些健康人的潮湿,碰到皮肤上是令鹿明烛上瘾数十年还会贪恋的感觉,故而微仰着头任由李雨升没轻没重地揉搓,反正就算疼也不会疼到哪去。
李雨升也没用力捏鹿明烛太久,便改为抚摸鹿明烛耳后仍旧散乱的头发,信口花花地说“要买个带小花的发绳儿”之类的话,鹿明烛安静地听着,忽而想到些什么,眼睛动了动,轻声道:“我听说……有的小姑娘会让男朋友把她们扎头发的皮筋戴在手腕上当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