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人魂离体前,我常在瀛洲岛行走,你既未归墟,何不相见?”顾霖凝望他:“除非道君身魂异动,我无法现身。”陆压了然:“防我?”顾霖微笑:“见谅。”这倒是陆压没预料到的。峦封大阵需要两极一心,他当顾霖融阵之后必然身陨,却不曾想还留了一手,在这临离之际出来拦路。“……顾霖,”他直呼其名,“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杀你。”顾霖笑问为何。见陆压不答,他便道:“可因朕是天道所归,恐弑君谋逆,招致天罚?”陆压被说中所想也无甚反应:“你莫逼我,本座神尊之体,天罚也灭不了。”顾霖叹息:“道君,当日三方密会,我不曾胁迫。既已作允,缘何毁诺?”陆压眉心微皱,不愿多谈:“今时不同往日。本座行止由心,毁诺又怎样?”这副能奈我何的模样,虽狂妄无边,却也让他身上那股漠然疏离感淡了许多。顾霖微微凝眉。二人无声对峙,莲花壁垒突然传来波动。陆压微愕,抬头看去,两道黑色身影缠斗着飞进来。他若有所思,这千瓣莲至阴至圣,是天后原身,既作囚笼,自然不允通行。原来只是不能从里面出去。追斗的两个他也认识,前面的是顾霖二儿子顾徉烽,后面追赶者则是他残念出游时,在东海捡到的僵尸。赢勾见到陆压就是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慢慢飞过来,对着陆压跪下:“恭喜……道君。”陆压没理他,眼睛盯着顾徉烽,往昔天界风光霁月的二殿下虽做了鬼,举止依旧得体,先朝顾霖拜了几拜,又给陆压作揖。“晚辈见过道君。”陆压轻嗤,他看向顾霖,银瞳之内似有嘲讽:“你满口苍生大义,要百万真仙慷慨赴死,却独独绕过你两个儿子,又自己苟存于世。顾霖,颜面何在?”顾霖并不作答,他只是静静望着自己几千年未见的骨肉,眸中风云暗涌。“帝父宽心,”顾徉烽恭顺道,“儿臣无恙,青归也安好。他成长许多,已能独当一面。儿臣来前已将鬼界诸事安排妥当,待业火熄后再驱灵流,可保太平。”顾霖闭了闭眼:“你……做得很好。”顾徉烽:“谢帝父夸奖。”“可恨为父?”“不曾。”顾徉烽终于抬头,直视父亲,“儿子愚钝,不如长姐惊才绝艳,能替父亲排忧解难。受奉多年无有作为,早已愧对苍生,今虽力薄,能用一二,也算了儿子夙愿。”陆压冷冷看着这对父子,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焦躁感。眉心越皱越紧,见顾霖把顾徉烽搂紧怀里,手掌放在他后颈。六界至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五指向内,瞬间穿透皮肉。顾徉烽的身体登时化作一条灰龙,四爪无力耷拉,已然断气。顾霖一双薄唇紧抿成线,握住什么往外一拽!莹白如玉的龙脊骨被他完整地抽了出来。顾霖振臂,顾徉烽尸体登时消失,似雪龙骨上渗出道道黑气,幻化成一杆通体盖墨的长枪。苍茫厚重的杀意瞬间席卷四方。陆压脸色剧变。……洪荒五圣器之首,覆阳枪。如果说刚才陆压还有万全把握能灭了顾霖神魂,但当这把神器出现,十分胜算便只剩六分。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抽回对陆昼的控制,让后者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发生了什么陆昼虽然清楚,但此前一直受制于陆压,无法做出反应,脱困后立刻起身,仓皇踉跄地跑向叶逐明。胸口处可怖窟窿已经愈合,手掌覆上时甚至能感受到强有力的跳动,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眼眸依旧紧闭,陆昼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还是得不到回应。所有人都在对峙,空气绷得像一张弦,盘慕眯眼盯着陆昼:“你和道君是什么关系?”陆昼一心扑在叶逐明身上,闻言先是微怔:“我……陆浆夜是我姐姐——”“别装傻!”盘慕似有愠意,“谁问你这个!”陆昼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攥紧叶逐明袖袍:“我姐说……我是她的人魂……”此话一出,盘慕立刻被震在原地,连赵凰石和林琴都惊住了。但是盘慕的反应非常快,短暂失态后,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狠厉,抬手自虚空召出一把长剑,直指陆昼面门!她的动作无比迅速,陆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寒光和凌风奔袭而来,整个人被定在原地。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剑尖稳稳停在了他额前半寸。一滴血顺着银白剑锋缓缓滑过,落在了他的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