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道士们笑成一片,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不得,竟有人来管闲事了?你是何人?快快让开,不然我们连你一起带回去!”薛琅过去是小霸王,在军营里受挫后收敛不少,但也经不住这样撩拨看扁,心头火气旺盛,对他们毫不在意的态度感到十分不适。既为齐国人,当守齐律,连他和他的舅舅们都要遵守规则,凭什么简家这样肆无忌惮?薛琅冷了脸,“姓薛名琅,家中行四。你们这闲事,我当真不能管?”“姓薛……薛琅……四殿下?!”领头的道士脸色扭曲一瞬,迅速上前,“不知殿下来此,有失远迎。难怪某今日心血来潮觉得该来看看此处,原是路遇贵人。”“要带我回去?”薛琅坐在马上挑了挑眉。道士低头,“殿下若肯赏脸,自是我们观的福气。我们本也是要带他们去见官的,只是今日已经接近下衙时间,鸣水的县令时常不在官衙,去叫人也晚了,就打算先带回去住一夜,明日再去县里。”要是他们,没准还能一起出门回京。虽然上次和钟二见面不太愉快,但对家人的想念仍埋在他心底,每个训练后疲惫的夜晚,伴着伙伴们的梦呓,都能想起他们对他的宠爱和亲昵来。来开门的门人不认得薛琅,等叫来管事,管事脸色发青,肉眼可见地紧张,“殿下怎么来了?奴去请——”悠扬的丝竹声从后院传来,薛琅笑笑,“去带人安顿了他们,我自己去找舅舅。”管事想要阻拦时已经晚了,薛琅骑着马快速奔进后院,潜在宅院中的部曲门客见到有人冲来,要出手拦下,全被追在后面的管事一行高声制止。丝竹声在混乱中停了下来,薛琅冲进刚刚还奏乐寻开心的院落,院中以轻柔的绸缎遮着天穹,落雪全被挡在外面,钟二清理了杯中残酒,笑着对他招手,“阿琅回来过腊日?大兄在京中,我还说明天回去,你就寻来了。”空气里有一股古怪的味道,薛琅注意到抱着琴的侍女咽喉处束着一条彩带,十分漂亮,刚要挪开眼睛,就见侍女睁开了眼。眼中一片灰蒙蒙的,毫无焦距,黑色的眼瞳泛着一点幽蓝。薛琅一惊。要是过去他还不清楚,但在军营中他遇到过几个来上课的老兵,其中一个,据说是为了好看和保密,被曾经的主家用毒烟熏盲了眼睛,但有一双好耳朵,在训练潜行时是不错的帮手。以前他听到这种事还觉得有趣,是薛瑜让他看见这些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快乐、自己的生活,是军营的伙伴们让他看到这个世界还有除了皇室贵族之外的活法。他会忍不住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残忍,将心比心去想想失去眼睛该有多痛。好在老兵在讲完之后说,会这样做的世家很少,这才让他心底的某一处平静下来。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和老兵的眼睛一模一样的眼睛。锦绣之下,有多少罪恶?钟家,当真比简家要好?“奏乐奏乐。阿琅你也太毛躁了些,冲进来把小娘子们都吓到了。”钟二抱怨了一句,给薛琅倒了一杯果酒,“瞧你冷得,喝一口暖暖身子,在军中过得怎么样?送过去的厚衣裳不够穿,这次小舅舅给你带回来了北边的细毛衫,用羖羊毛织的,金贵得很,只有这一件。你穿上,别冻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