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两个月前,阿蒲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拿鼻孔看人的黑脸何郎君能说出这样一番软话来。他抱着蓑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算不行了,东家也会救好的。”对于薛瑜的迷之信任建立在每个从孤独园走出的孩子们心里,就算看到被冰雨和虫害折磨得状态凄惨、没剩几株的茶树,阿蒲也只是动摇了一瞬,就目光坚定起来。阿蒲上下跑了许久,才清点完偌大一个山头上仅剩的二十多株茶树。冬日里整个山头看起来都有些光秃,只剩下部分杂草的根茎还扒在地上。据何期说,之前这里得有两百多到三百茶树,虽然品质不如小茶山上的茶好,但胜在量多,鼎盛时赚了不少钱。当然,他没说他爹是拿他家的梁州茶掺着楚国茶在卖,才赚到了大笔银钱。何家大茶山上原有的茶农大多迁到了小茶山那边,对大茶山仅剩的茶树完全不看好,即使是老主人带着这座山头的新任主人来询问治理妙法,也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没办法。”何松岗给何期留下的安排就是劝说新主把山头直接建设成工坊,比起茶树来,肥皂的利益可是摆在眼前的,何苦跟明显救不活只能等死的茶树过不去?但带着任务来到梁州的阿蒲不这样想,他在茶山住了两日,原原本本将茶山的情况记录下来,准备多留几日想想办法。而他记录下的茶山明细,则是随着刚刚到达西南就快马加鞭送回信件的阿白等人的信使,一起送回了京城。沉迷研究和教学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十月底,薛瑜的狙击镜试验尚未成功,反倒是四处传回的信笺一封封的到。由于镜片不断被反震碎裂,上一次试验时涂上镜片的鱼鳔胶没有黏住,导致碎片飞溅,要不是习武后反应速度够快,差一点就伤到了薛瑜眼睛。虽然事故出现得突然而微小,没被别人发现,薛瑜也不敢再莽撞了,换了个思路,将狙击镜换成固定到脑袋上。带着一包厚厚信件进京的骑士瘸了一条腿,但当不被困在孤独园那一方小天地里,仿佛青春重来,仍看得出过往的英姿飒爽。他被魏卫河领进行宫时,好奇地看了一眼薛瑜绑在头上的一根线和一根木筒,看着怪模怪样,却又有着奇怪的吸引力。薛瑜道了声谢,让人给他倒上一杯热水暖暖身子,放下弩,也没回屋里,在院中就拆开了纸包。背后兵械坊打铁的声音此起彼伏,已经在赶工最后一批三轮车。薛瑜拆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眼前为什么微微发绿,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抬手把压在脸上的镜筒拆了下来,这下视野清晰得多了。从西南来的信里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只是阿白等人到了益州郡,韩北甫走马上任忙得脚不沾地,面对新开的商铺把胸口拍得啪啪响要照看薛瑜在西南的铺子,总的来说就是回来报了个平安。不过,西南的气候的确奇好无比,虽然对来自北方的众人来说有些过于潮热了,但阿白带到西南试种的棉花种子并不这样想。随着越往南行气候越热,他在差不多的时候往带着的花盆里种下了一颗棉花,送信回来时已经发芽,与在京城御花园暖房里千呼万唤才肯出来的同类们完全是两个极端。……其实把鲜花战术换成棉花,也不是不行。薛瑜批下“需要等待后续”,就继续看起了其他信件。梁州新开的铺子融入梁州上层享受圈子的速度简直不像是一家齐国本土铺子,按照阿蒲的描述,“他们追捧清颜阁,就像曾经追捧楚国商队”。阿蒲向来是偏内敛的,能让他用到这样的形容,恐怕真实情况比这还要夸张得多。看账目就知道了,虽然做的不是像冬日礼盒一样的大额买卖,但体验店刨除肥皂销售外的消费短短不到十日加起来,竟也上了四千两。薛瑜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誊抄回来的账本,或许她之前给礼盒定的路子错了。礼盒里为了表示物有所值,几种护肤品的量放得很足,大概卯着劲用也得用半年以上。她仔细想了想现代化妆品的套路,在旁边写下了“少量多次”。要多次收割喜好享受的士族们的钱包,就不能实诚地给足量,价格调低一点,盒子弄漂亮一点,实在不行……拆卖也可以。清颜阁首席研发跟着首席调香跑去西南后只留下一部分慢慢推出保持新鲜感的新品,原本想着冬天路途难行之前收割了一波钱包,就可以放慢步伐等待开春的薛瑜写下了新的规划,还在琉璃窑里和玻璃瓶做殊死搏斗的匠人很快接到了通知。他差点哭出声来:大的瓶子他尚且做不好,现在要吹小瓶子,还要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