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对方的毁灭之力,在那个他甚至没反应过来的时刻,穆赫特瞬间消失,恶魔领主以突破音障的高速跳袭出去,途径方向的地势和地貌就已经被彻底改变。
牠在山岩和陆地上掀起了一阵海啸,岩石崩解,平整的悬崖犹如拔刀出鞘的利刃,刹那交错差互,形成了锋利的浪花,在地心深处引发的震动轰鸣犹如雷霆,俄顷传出万里。
现在,盛玉年站在这里,渺弱得像一簇随手就能掐灭的烛火,可他手里却牵着一根无形的缰绳,绳子的另一段套成项圈,就拴在穆赫特的脖颈上。
如果真相败露,他出神地想,我应该也会像这样,一口一口地被牠活活撕下吃掉吧?
察觉到有人靠近,魔蛛停下撕咬的动作,猛地转过头。
牠的脸淹在腥红的鲜血碎肉里,獠牙龇出,连头顶的漆黑犄角也被挂成了黏糊糊的暗红,残暴如兽,唯有脸上点着四盏血红的火焰。
“穆赫特,”盛玉年轻声呼唤,“回家吧,好不好?我们回家了。”
他迈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那些血泊和粘稠的肉块中间,他慢慢地走过去,不设一点防备,已然站在了失去理智地魔蛛面前。
盛玉年弯下腰,轻轻地从牠手里扯开那块分不清部位的残躯,然后再温柔地握住牠的一根手指。
“我们回家,好吗?”他像一个最具耐心的情人,替牠把浸湿的凌乱长发拨开,梳理到耳后,低语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是一个好孩子了吗?”
这个称呼就像锚,一瞬勾起了恶魔的某些记忆,某些美好的,甜蜜的记忆。穆赫特的视线集中起来,牠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是……我会是的。”
盛玉年露出微笑,他对眼前的血浆和碎肉都视若无睹,奖励般地在穆赫特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
这场风暴始于盛玉年,也终于盛玉年。他带着穆赫特回到巢穴,用热水为牠擦洗身上的血污,无微不至地照顾牠,宠牠,等到穆赫特恢复神智,他先下手为强,第一时间就冲对方道了歉。
“对不起,”盛玉年愧疚地说,“我不该直接冲上来找你,应该先把身上的味道清干净。白墓和红苔都提醒过我了,但是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我……我以为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穆赫特的红发还湿漉漉的,牠抬起手臂,用炽热的指节擦去人类面上的水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没关系,”穆赫特沙哑地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恶魔敢靠近你,对你不敬。”
他还想说些什么,穆赫特忽然问:“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盛玉年顿了顿,再笑起来的时候,他唇边的弧度变得黯淡:“你是说,我为什么会下地狱吗?”
“对。”
“嗯,”盛玉年说,“简而言之就是,我想分手,可惜,我的前男友持有不同的意见。”
穆赫特的神色不可捉摸,但眼中闪过嫉恨:“告诉我全部。”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盛玉年微微一笑,“他姓周,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晚宴上,我受邀出席,他呢,是个暴发户,勉强够得着宴会的标准。许多人看不起他,但我觉得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将来必定有所作为,所以我仗义执言,替他解了围。”
穆赫特控制着分泌的猛毒,嫉妒地低声道:“事实证明,你看错了人。”
“是,”盛玉年苦笑,“但在那时候,缘分似乎是水到渠成的,我们成了朋友,再成了好朋友,然后开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第五次,第十次约会……”
穆赫特妒火中烧,可既然事情是牠起得头,牠只好忍着。
“第十二次约会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盛玉年静静地说,“我买了戒指,鲜花和香槟,第十三次约会,我向他求婚,而他也答应了。”
“求婚!”穆赫特嘶声道,牠说完,才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讥讽地补充道,“十三乃是犹大的圣数,对人类来说,只怕并不吉利。”
“对,”盛玉年点头微笑,“你说得很对。可是那时候我太傻,我只想要一个家,嫁给一个丈夫,全心全意地依靠他,爱着他……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穆赫特的脸孔凝固,牠的瞳孔缓缓缩小,喉结上下滚动,将急剧的渴望藏在看似随意的评价中。“……不,”牠说,“这是个……很公平的要求。”
盛玉年摇摇头:“我们订婚了,我将我的财富,人脉和资源都给他支配,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孤身一人,在娱乐圈闯荡,除了他,我再没有如此信任过谁。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他不仅把我的钱都吸走,他……”
他深深呼吸,低声说:“他还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