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按照神人的年纪算,”他强颜欢笑,“我们二十岁算作初成,你们六个甲子算初成,就算你今年三百四十岁……唉?”
巫曦掰着手指头,愣住:“那你岂不是还没成年?你要是神人,顶多就比我大三岁!”
“我很年轻,”孔宴秋说,“所以他们都不服我。”
何止是年轻,在妖族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嘛,只比我大一点的小孩子。
说话间,石板发出烤得透热的轻微声响,巫曦急忙泼了点雪水上去,吱吱声过后,蒸汽腾升而起。
“锅,锅。”巫曦一指,孔宴秋便伸长手臂,把一锅肉排拉过来。
“擦点猪油。”他再一说,孔宴秋接着不甚熟练地把猪油抹在石板上面,他本来想直接用手擦,但是怕巫曦见了又要不高兴地噘嘴,便勉强拿了根筷子插着。
巫曦麻利地打了三个蛋在碗里,搅成蛋液倒进肉排,最后浸了一遍,便拿筷子夹出来,放在滚烫的石板上。
油泡涌起,诱人的肉香混着蛋液的清香,以及调味汁的酸辣香气瞬间翻滚上来,闻得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孔宴秋深深吸进一口,眼神中却流露出落寞的不安之色。
“给,你每数十声,就给它们翻个面,”巫曦把筷子递给他,“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他兴冲冲地跑出去,过了一阵子,他从屋子外面回来,捧着个瓷碗,瓷碗里是满满当当洗净的丹木果,红如石榴,艳若珠宝。
“这个!”他笑哈哈地说,“一会儿吃肉吃腻了,可以用这个解腻!”
他的乐观多少感染了孔宴秋,肉排在石板上滋滋跳动,边缘卷起,已经从肥瘦相间、丰腴漂亮的鲜红色,转变为嫩嫩的焦黄色。石板上肉汁横流,油脂四溢,见火候差不多了,巫曦赶紧调小灵火,夹起一块,呼呼地吹吹,放进孔宴秋的盘子里。
“快,快尝尝!”
他期盼地看着孔宴秋,孔宴秋也垂下眼睫,没底地望着盘子里的肉排。他踌躇数息,低头咬了半块,在口中咀嚼。
“有什么感觉?”巫曦急迫地问。
孔宴秋细细体会,嚼了半晌,他的双肩不自觉地耷拉下去,颇有心灰意冷之态。
“不,”他苦涩地道,“我没有……”
他的眉毛忽然皱起来了。
刺痛。
突如其来的刺痛,从他的耳根处向外辐射。
痛意蔓延的速度非常快,马上就连他的下颔骨都在强烈的刺痛中变得酸麻。仿佛撬动了什么开关,他的唾液大量流淌出来,几乎要抑制不住地从咬紧的利齿中流溢而出。
然后,他尝到了一点焦炙的肉味。
它不苦不涩,也不酸臭,它不是任何难以忍受的味道,只是孔宴秋形容不出来。
接着,更多微醺的酒气,米醋的清冽,乃至蛋液的醇香,都齐齐向他涌来,葱姜蒜椒的气味浓烈,味道各不相同,但都辛辣地刺激着他的唇舌,以致蜂蜜的甘味尤其突出。他从前不知道什么是辣,什么是甜,如今都清晰明了,宛如黑白一样分明。
第二扇门毫无征兆地向他洞开,将孔宴秋拖进那个奇异而梦幻的世界。犹如河面上坚冰消融,他沉寂日久的唇舌也跟着春天一同解冻。他咬了一口,再咬一口,唯恐这全是幻觉,吃得慢了,他的感官便会重新闭合,只留给他短暂留存的梦境。
肉排烤制得外焦里嫩,每咀嚼一下,丰沛肉汁和酥脆的脂肪都从唇齿间迸出,带着使人无法自拔的魔力。它冒着腾腾的热气,主宰着食用者的心魂,几乎可以叫他忘记尘世间的一切忧愁,只是专心地埋头痛吃,以此来弥补过去漫长的贫瘠岁月。
孔宴秋贪婪地张大嘴巴,一口吞掉鲜嫩的烤猪肉,他舔着白生生的牙齿,唇边流淌着汁水,全然失措地盯着巫曦。
“我能尝出味道了!”他激动不已,羽翼热切地小幅度呼扇,在屋内形成小股旋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上扑腾,差点把石板和篝火掀翻,“我能尝出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