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木讷地说。
相比之下,六号同样是危险的异形,同样是当初那只巨型水母的一部分,可它时常表现出的懵懂气质,以及直白而不加掩饰的性格,使它更接近于一只天真的野兽。徐久不怕它,徐久永远不会害怕它。
但他此刻看到的生物,却令徐久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往上涌。
……它可真像一个人啊,像得都要叫他发起抖来了。
审查员犹如凝固,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徐久。忽然间,他的鼻翼轻微地抽搐,发出嗅探的抽气声。
“奇怪,真奇怪。”他喃喃地说,同时露出了一种探究的,好奇的微笑,“你闻起来……”
徐久不能再跟眼前的东西对视下去了,他强装镇定,小声说:“对不起,低级员工是不该随便和长官搭话的。”
然后低头,匆匆抓起旁边的工牌,强装镇定,转身就走。
他走出很远,还能感应到死死钻在背后,有如实质一般粘稠的视线。
难道这不好笑吗?等到研究站终于警醒过来,开始大张旗鼓地排查了,异种伪装成的人类,早就混进了“审查员”的行列,而且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裁判的席位上……
徐久只觉得身体很冷,好想加快脚步,尽可能地往六号的方向狂奔过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让六号密不透风地包裹住自己,就像昨晚那样。
然而,尽管通过了审核,徐久还是没法回到自己的房间——紧锣密鼓的消杀工序正在进行当中,整栋楼都被白得瘆人的雾气笼罩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散。
他多少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六号又不是傻瓜,会乖乖站在那让他们用消毒剂喷。
“走了!一群懒猪,还等着休息是吧?干活去!”主管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叫喊,他对待低阶员工的态度,比看押囚犯的狱卒尚要尖酸刻薄得多。
重建工作尚未完成,多的是繁重琐碎的活计等着徐久他们完成。主管只用动动嘴皮子,就能把满场的几十个人支使得脚不沾地,团团乱转。
不光是对徐久,他对其他人也是动辄打骂,在上级那里吃了什么排头,必定转头就把气撒在手下的人身上,绝不让恼火的情绪留到第二天。
“又拿大家伙儿当沙袋呢,”徐久旁边,一名清洁工自嘲般地悄声说,“不知道谁给他不痛快了。”
徐久还在为之前的事走神,遂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可能饲料没给够吧。”
短短几个字,攻击力倒是拉满,他后面的人听见,顿时喷笑出一声。
“谁?!”主管一下捕捉到这不寻常的笑声,立刻站起来搜寻源头,“妈的,刚刚谁在那乐呢?是不是太轻松了,让你们活得太好了,是吧?”
四周一片寂静,徐久身后的人知道不好了,急忙无声混入人群,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主管的眼神一下转过来,再次锁定了徐久。
“他妈的,你个小杂碎……”
不是吧,还来?
徐久没来得及辩解,目光却忍不住地一闪——在主管头顶,空气仿佛突兀地扭曲了一下,折射出虹彩的细腻鳞光,紧接着,小半张近乎透明的人脸,宛如什么恐怖电影里的吊死鬼、背后灵,短暂地霎时浮现。
……六号?!
徐久目瞪口呆,把一声惊叫硬生生地憋回嗓子眼儿。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冲突避之不及,除了他,再没有人看到这堪称灵异的冥场面。
你怎么跑出来……不是,你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胖子给弄死了啊!
一时间,徐久的嘴唇张张合合,眼神在冲过来的主管和他的头顶来回逡巡,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