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轮也觉得,七岁的太平想要跟着自己十七岁的姐姐出去疏浚河道、救助灾民,听上去多少有点让人担心。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从旁劝谏阻止的办法,眼见小妹因此面有委屈之色,李旭轮想都不想地觉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该当说几句话:“拒绝怕什么!”
见太平殷切朝他看来,他越发笃定地开口解释:“你知道吗?当年我快要出生的时候,阿姊前往蜀中为阿娘请来孙神医,是直接不告而别的,还有,阿姊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才只有四岁,但我记得她也是偷偷跑的。她若是真不同意你跟上,你直接来上一出先斩后奏就是了。”
太平公主掰着手指算了算李旭轮和李清月之间的年龄差,得出了阿姊干过五岁出门跑路的结论,当即大喜,自觉自己的年龄已然满足了条件:“那之前怎么没人跟我说起这些。”
李旭轮沉默了一瞬,答道:“大概是因为……阿姊在宫中积威甚重,没人有这个胆子说起她早年间的经历吧。”
说出去多不像话啊,官居正二品的上柱国、大将军小时候居然这么不成熟稳重。
虽然说前者该当表彰一番孝心,后者反而促成了高丽灭国的奇功,但这个当先一步的偷跑总是实打实的,也难免容易因为她后来的成就,在长安城中带起一些奇怪的风气。
等等!一想到姐姐的威风,李旭轮又忽然意识到,他教唆李长仪向着阿姊学习,很可能是他在今年做出的一个最为错误的决定。
就算此刻李清月已在与李弘告辞后离开了此地,李旭轮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他连忙改口劝道:“小妹,要不你还是别这么干了,要是真想出宫的话,我也可以带着你去的。”
李长仪狐疑:“你也能当上九河使,去开河道、设良田、赈济灾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旭轮除了单于大都护之外,还遥领洛州牧的位置,然而此次洛阳赈灾,李旭轮可没有亲自前去,而是由太子前往的。
她这话问出,也果然迎来了李旭轮相当老实的摇头否认。
太平将手一摊:“那不就得了?我是想去看看阿姊是如何办事的,又不只是想要看看宫外是什么样子。”
说得好像她没去看过一样。
阿姊连突厥人跳舞都让她看了,自然不会将她拘束在宫中。
李旭轮大觉不妙,脑子转得也比寻常时候更快,连忙说道:“可你别忘了,阿姊当年能往外跑,那是因为她身边有能保护于她的侍卫,现在还已成了我李唐的一方战将,你身边又没有这样的得力下属,怎能胡乱行事!”
“怕什么,你借我几个不就行了?”太平想都不想地接道。
她伸手拽了拽的李旭轮的衣服,满脸笑容中竟已有了一番威胁的气场:“阿兄,我也不要你多给我什么人,只要你让人把我安全送到阿姊出行的仪仗行李之中就行了,出发之前,你就将人给撤回去。若不然,我就直接自己偷跑,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说都是你教唆的。”
这番话真是让李旭轮好生欲哭无泪。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当说,都怪阿姊对太平的纵容,才让她养成了这等霸道异常的性格,还是该当说,都怪他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还过于心直口快。
偏偏太平还在这里很有小大人风范地安慰他:“哎,你放心吧,我既不走到蜀中这么远,又不打算像是阿姊一样直接跑到战场上去。等到阿姊见到我这个表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觉得……”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这个叫做姐妹心意相通、办事默契。”
“……你认真的吗?”李旭轮吐槽。
这个默契和心意相通,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够让人头疼的。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只要太平以后还想要让他帮忙,总得为他保守秘密,那么到时候头疼也只是姐姐头疼,这个小拖油瓶也是姐姐带着,关他什么事。
不错,就是这样!
……
自走马楼领了坐骑出宫的李清月还不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已经被人告密到了太平面前,而后被某个格外崇拜姐姐又口是心非的小家伙预备来上一出效仿。
而且她还并不只打算自己一个人效仿,还打算带上她的伴读上官婉儿一起,来上一出协同“作战”。
和李弘分开之后,李清月便已将对方彻底抛在了脑后,转而思忖起了重开王莽河开垦良田的计划。
其间以工代赈的粮食,一部分来自大河沿岸各州还未用尽的府库存粮,另外的一部分恐怕要从其他地方调拨。
历数去年到今年遭灾的各地,恐怕还能供给上这部分粮草的,便只有汉中了。
自武思元任职梁州刺史以来,上报于长安的基本都是好消息。唐璿为他在此地打下的根基,在武思元的手中发扬继承了下来,又因汉水灌溉汉中沿岸,并未过分受到旱灾的影响,在今年应当还有一笔为数不少的府库存粮。
此前这部分粮食还未决定到底是供给益州还是关中,如今倒是还有第三个去处。
直接令商队的人将其先送往洛阳,后往东运到濮阳便是。
这个问题暂时有了应对之策,需要解决的便是前往濮阳的帮手问题了。
这重开黄河故道,意在迁移与巩固愿意接受官方贷款度过灾情的百姓,还能借此缓解关中的人口压力,那么负责户籍登记、指导耕作以及经济管控的人才便少不了。
除却从辽东与四海行会中调拨人手外,为她提供了这个计划来源的人也得带上。
但当李清月策马抵达行会驻地的时候,却被恰好在门口的韦淳告知,许穆言并不在此地,而是回去了许敬宗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