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将其献给大唐!”金庾信笃定开口。
“可……”金法敏指了指那封信。
在李清月的措辞中分明是说,她不想要,也不能要盟友的东西。
“我没有说是将其交给熊津大都督,而是将其献给大唐。直接送给长安的那位陛下。”金庾信解释道。“您难道真的觉得安定公主是什么慷慨的人吗?”
别看她在新罗士卒返程的时候又拿出了一笔军粮,那也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新罗兵马随同她作战,她也很清楚要如何使用这一批人,才能让他们既做出贡献,又不会抢占到她的军功。
这家伙小小年纪,在利益权衡上就已有一番独到本事了。
金法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摇了摇头。
他也很快做出了个决定——
既然要送出这座城,那就要在动作上快一点,尽快让人将这消息送到长安去,以防大唐天子当真以为他要凭借着这一座城池的归属权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也算是他顺着李清月那番威胁和友好商量的话,给出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反馈。
但事情还没结束。
金法敏朝着金庾信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她的后半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封送到他面前的信上,除掉关于李清月在辽东的封地,以及关于北汉山城的安排之外,她还提到了一件事。
她说,新罗自两位女王执政时期便开始与大唐缔结盟好,到如今也有十年有余了。
时间是最能考验邦交的东西,在这方面新罗显然做得很好。
多余的夸奖以她的身份不适合多说,但她可以为新罗指示一条明路。
看到那个隔海相对的倭国了吗?请新罗一定要多留神于对方的动向。
百济被大唐所攻灭的时候,倭国与其说是因为和百济之间的姻亲关系才悍然发兵,倒不如说,他们是出于日渐膨胀的野心才想要借机扩张。
只不过是因为彼时他们的女大君病逝于途中,又有唐军快速攻破高丽给他们带来了震慑效果,才让他们被迫屈服,放弃了这个计划。
可唐军是不会被其蒙蔽过去的。
一旦倭国在行事上有所不妥,让唐军找到瓦解对方军事势力的机会,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只是,此地并不与中原大地相连,不便管理,说不定就是新罗能从中牟利的机会了。
这话说得不是一般的体面而威严。
但对于已经在双方往来中吃了个大亏的金法敏看来,那与其说是个给新罗勾勒的美好愿景,还不如说,这是在给他画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大饼。
果然,他也听到金庾信反问:“您信她的话吗?”
君臣两个旋即沉默地对视了一阵。
信她这种鬼话,还不如相信倭国会安分守己,甚至主动将一部分领土割让给新罗,请求缔结两方的盟好。
金法敏揉了揉眉心,“大将军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我是这样想的,”金庾信沉吟了一番,答道:“大唐先后吞掉了百济和高丽,正如熊津大都督在信中所写的那样,已经是他们所能占据的东北边境极限了。最多就是再将松漠都督府等地往北扩张,将更多的契丹、奚族、靺鞨部落纳入掌控之中。”
“此外……”他迟疑着说道:“恕我说一句难听的话,新罗的资源,他们可能也看不上眼。”
金法敏唇角紧绷。
哪怕他明知道金庾信说的这句话其实是个事实,但当这样的话直接传入他耳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好一阵憋闷。
这话谁也不乐意听到!更别说他还是新罗的国主。
但他又听到金庾信说道:“但这对您来说是个好消息。就像她在信中隐晦表达出来的那样,当下新罗必然是大唐的盟友,或许还能从中获取到一些来自友方的馈赠……”
“可只有切实拿到手里的利益,才是有可能被新罗真正掌握的!”金法敏沉声,打断了金庾信的话。
这也向来是他行事的宗旨。
“您先别着急,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不必相信大唐会将倭国之地赐予新罗的说法。”金庾信和金法敏配合多年,在此刻的对视中并不难猜到对方所想。“我的意思还是,既然要争馈赠,自然要落到实处。”
他们有机会趁着大唐这番表态和随后收拾安东与熊津的行动中获利,但这个获利,必须是他们能谨慎争取到手的。
当然只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