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补充道:“就是……就是粮仓被袭那次到访的大唐使者到了!”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金法敏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思量盘算甚至是展望,都一股脑地凝结在了当场。“你说什么?来人是熊津都督府的刘长史?”
侍从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生怕金法敏觉得他来报的是个假消息。
但金法敏怎么会觉得下属敢拿这种事情和他开玩笑。
他当即朝着身边人吩咐:“替我更衣,传旨下去,说我会立刻在议政殿接见大唐的使者。”
一想到刘仁轨,他就觉得自己胃疼。
彼时粮仓火起之时刘仁轨那张从容淡定得过分的脸,有一段时间真是给金法敏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就算不用脑子去想都觉得,当刘仁轨再度到访新罗的时候,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可他琢磨了一番自己近来的表现,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情况,需要大唐再来一次水师突进、王都示威。
再说了,现在也还远不到新罗的秋收之时,他们就算来了也抢不到东西。
一想到这里,金法敏顿时就心中平静了不少,以一种在刘仁轨看来仿佛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踏入了大殿。
只在接触到刘仁轨的目光之时,还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不知天。朝来使忽然造访,有何贵干?”
刘仁轨将信举起在了面前,开口答道:“我来,是为熊津大都督给您送一封信。”
当他抬起手的那一刻,金法敏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端详了一番刘仁轨的装束,也在这一刹的打量过后,轻轻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他这回没带一把刀过来!
那也当然不会再有什么“一观头颅”之事!
第149章
在这份大概还能算是“安全感”的心态下,金法敏徐徐展开了手中的那封信。
信中当先便写道,因去岁战功的缘故,李清月这位熊津大都督受封于辽东泊汋之地,在近日里已于此地完成了封地边界的测量,也将所封之地的千户百姓尽数纳入治下。
虽说她本人不在熊津大都督府,但她近来身在泊汋,距离熊津不远,随时可以前来此地,那么算起来,她和金法敏也算是更加名副其实的邻居。
正因为如此,她决定在各方事务走上正轨的时候,让刘仁轨前来新罗,代表她表达一番问候。也顺便问候一下彼时领兵北上的金庾信,感谢这位老将军对于大唐覆灭高丽的帮助。
金法敏:“……”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这开头从理由到措辞都没有任何一点问题,偏偏就是让他有点后背发毛的感觉。
恐怕还是因为那位熊津大都督在金庾信的口中被描述得过于厉害了些,让他哪怕明知对方年幼,也不得不对其有些发憷。
更让他觉得有些古怪的是,惯例以来,大唐安排的大都督均为遥领,少有正式上岗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防止亲王在边地聚集起一股威慑中央的势力。
金法敏自己的新罗不会存在类似的问题,但他一度在长安滞留求学、做官,对于李唐的情况知道的不少。
这位安定公主或许是因为确实本事了得,加上在家中备受宠爱的缘故,在战时能被委派到此地来,可战后她还在这里,就让金法敏觉得有点头疼了。
这可是一位在金庾信描述之中尤其可怕的主帅!
他以眼角的余光,从手中的信纸挪到了下方刘仁轨的脸上,见此人一如上次到访之时所表现出的岿然不动。
再想到传闻中高丽海军为火所焚与他的指挥调度有关,金法敏就更觉得,他果然还是不能对这个消息掉以轻心。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熊津大都督在辽东泊汋可还好?”
刘仁轨从容作答:“辽东正处寒冬之时,大都督也能在攻伐高丽得手后,北上讨伐靺鞨部,足可见她虽是年幼,在身体上却已康健到少有人能与之相比。眼下辽东已然入春,便更不必说了。不过还是有劳新罗王记挂。”
谁记挂这个了?
金法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到底是想知道李清月在辽东封地上干的其他事情,还是想知道她在此地的身体情况,他不相信以刘仁轨的本事看不出来。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老滑头不想回答,所以给出了个也能糊弄过去的答案。
他也只能继续顺着那封信看了下去。
只见李清月旋即写道,因她已自陛下处得到千户封赏,她也忽然想起了之前新罗王借出的那座北汉山城,觉得该当对其有所处置。
虽然北汉山城乃是熊津大都督府与安东都护府的中转之地,但这毕竟是大唐的盟友新罗的地盘,总是放在她的手里其实也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