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是换了一批军队驻扎在此地而已,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过多的好奇心,只会如同渊盖苏文掌权之时那样,贱民只配“行人畏窜,至投坑谷”而已。
“他们不太一样,还给粮呢。”少年嘀咕道。
虽然不太多吧,但起码像是态度友善的。
这少年人还未曾被生活打磨干净的好奇心,让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常用的一把短匕揣在了怀中,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地遛出了门。
他心中默念道,他只要小心着一点,不要和此地的贵人起冲突,应该不会出事。
昨日他上街的时候,就看到新组建的巡逻卫队,将因为旧仇欺压高丽人的百济士卒给押了下去。
而那好像本不应该是在这里看到的场面。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瞧见自己平日里的玩伴在街口朝着他招了招手。
那身形比他健硕些的少年一见他走到面前,就将他给拽了过去:“快,跟我一起去看个热闹!”
“什么热闹?”
“哎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跟我来就是了。”
两人一个领路一个尾随地朝着城门方向跑去,在抵达城门之外不远的地方后,他们就看到了那所谓的热闹。
“阿左你看,那些人是不是白山部靺鞨?”高个儿少年问道。
在他说话间伸手指去的方向,正有一行人马正在朝着泊汋城北面而来,却并未穿城而过,而是继续朝着南边行去。
少年阿左一眼就看到,此刻为大唐士卒所看守押解着的,确实是一批靺鞨族人。
能远远认出他们,实在是因为这些人的打扮过于特殊了些。
他们剃掉的前额发,更是让那一个个脑门在日光下看起来格外醒目。
只是此刻,这些白山部靺鞨一改与渊盖苏文合作之时的恣意高傲,来去如风,一个个安分地跟在唐军身边,活像是一群被驯服的仆从。
其中倒是有一个还有些高傲的家伙,像是想要为己方的利益争取两句,却在下一刻就遭到了镇压。
唐军之中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的将领,在阿左这种少年人看来,简直像是个巨人。
现在这个巨人的手已经按在了那个刺头的脑袋上,一把将人从队伍之中拖拽了出来,比他们从陷阱之中抓猎物还容易。
也不知道他和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在几个呼吸之后,就见那人被重新推回了队伍之中。
但相比于之前,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了许多。
阿左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黑齿常之的动作,只觉对方当真是一派骁勇非凡的样子。
若是唐军之中有许多这样的将领,也难怪渊盖苏文会不敌他们,让高丽成为了大唐的安东都护府。
“别愣着了,赶紧跟上。”伙伴拉了他一把,才让阿左没再继续方才的遐想。
这些不知为何被唐军俘虏的靺鞨族人在城南被驱赶上了船,阿左那伙伴也不甘示弱地从附近的草垛中取出了一只小船,招呼着少年阿左一并上船。
“咱们跟上去真的没问题吗?”想到离家之前母亲的脸色,阿左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担忧。
“怕什么!你我的户籍都已登记完毕了,唐军也从未约束过我们说是鱼都不能钓吧。”高大些的少年一把将船尾套着的渔网丢到了阿左的手上。“接着!”
阿左下意识地将其握在了手中,就听伙伴又接着说道:“再说了,你没瞧见吗?前来围观的可并不只有我们。”
在这鸭绿江上,小船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在春水消融之时本就很常见。
唐军似乎也并不介意有这样的一群围观者。
他们将这批白山部靺鞨押解着顺水而下,一直抵达了距离泊汋城足有三十里外的地方。
阿左正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跟出来的距离太远,到时候来不及在日落前回去,就见前方的画面出现了变化。
在他们的西面,原本和缓的丘陵转为大片的平原土地。
这里原本是被高丽守军充当草场的地方。
但现在在他们的视线之中,这里已被划分成了一块块的方形。
在这片平原和附近的丘陵之间,还被挖掘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将其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而当阿左将视线挪移到草场上的时候,他就看到,其上虽然还蔓延着横生的杂草,新草与荒草交错在一处,却已能从穿梭其间的其他横纵线条里看出,这分明是要在沿河之地开辟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