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巧的是,李清月行将抵达的时候,恰逢有人登门后告辞离开。
她望着对方的背影,瞧见马车上有个弘农杨氏的标志,便并未走出来与之攀谈。
而是等到此人离开有一阵子后,这才上门敲响了杨氏的宅门。
开门的小厮曾经见过安定公主随同皇后一并登门,一见是她,连忙将人放了进去。
李清月才懒得搞通传那一套呢,等门一开,便已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人还未到,那“外祖母”的喊声就已传到了杨夫人的耳中。
“我就知道,除了你可没人有那么闹腾。”
杨夫人含笑朝着来人看去,开口调侃道,“怎么想到在这个时候回来长安了?”
李清月一本正经地背着手:“外祖母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见她已凑到了面前,杨夫人无奈地回道:“你就直接按真话说吧。不是特意上门来拜访我的又有什么关系?”
在贺兰敏之“拜师”王玄策后,媚娘专门登门来见过她一次,向她如实说起了贺兰敏之接下李义府请托的混账事,也将她所面临的局势认真交代了一番。
杨夫人固然宠爱外孙,觉得他算小辈之中难得合乎心意的,但相比外孙,到底还是亲生的女儿重要。
何况外孙被接来长安的时间还不算长,与她培养不出太过深厚的感情。
既然媚娘说,让他往域外走一趟,既能增长他的见识,又能打磨掉他身上的纨绔习气,还是跟着一位足够有胆魄智慧的外交官员行路,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大女儿武顺因此在心中有些微词,自那之后明显登门的次数少了。
杨夫人将两个女儿的表现看在眼里,不免有几分唏嘘。
可她知道,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有太多的无奈之处,终究还是难以两全。
加之她素来信佛求静,倒并不那么在意过点清静日子。
当然,这种清静可能也只是暂时的。
起码再度追加敕封的消息传来后,她的门前又多了不少往来送礼的人。
不过比起那些人,她自然还是更愿意见到这个嘴甜的外孙女。
李清月仰头卖乖,“这就被您发现了可太没意思了,我原本还想说,我是来沾沾外祖母那长寿喜气的。”
去年外祖母过了八十大寿,放眼唐代如此之低的平均寿命里,真是一等一的高寿。
最难得的是,她如今还依然腿脚灵便,眼神清明,简直不像个八十一岁的长者。
杨夫人问:“那你实际是来做什么的?”
李清月答道:“阿娘在洛阳举办献俘大会,庆贺苏定方苏将军攻灭百济归来。我来长安招募几个人手,洛阳那头有用。若是明日能办成的话,我直接就回去。”
“这么着急?”杨夫人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
但想到洛阳那边的情况已在此前女儿送回来的信中告知于她,她又觉得,估计确实不容耽搁。
李清月安慰道:“等我下次再来陪外祖母久一点,或者……等什么时候接外祖母往洛阳去久住吧。”
虽说长安是帝都,可无论是她还是阿娘,都显然更喜欢洛阳。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杨夫人叹了口气,“我是说,你要走得这么着急,我原本还在斟酌这件事该当怎么说,现在便得跟你交代明白。”
“诶?”
李清月只愣住了那一下,就已被腿脚有力的老夫人给拉去了内堂,省得外头有人听她说话。
杨夫人缓缓说道:“你来得迟,没撞见前头来拜访的人。那是弘农杨氏来了人。”
“和外祖母攀亲戚的?”
李清月听阿娘说起过弘农杨氏那点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说是还能统称这个名头,实际上的血缘关系,大概也就是大家心中有数了。
“要只是攀亲戚的也就算了。”杨夫人嗤笑了一声,“你阿娘如今摆出来的做派其实也不错,能让有些试图借着裙带关系上位的人打消算盘。但总还是有些人会抱着些其他想法的。”
杨夫人活到这个年纪,除却亲情之外的东西都还看得明白。
便是在朝局信息上有些迟缓,需要女儿告知她如何去做,也并不妨碍她在听到今日的那一出后意识到,这登门恐怕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