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可真是聪明!只是将道场设在水边,哪配呼应贾公高义,就该将河上桥梁重修,加固石脚,方能令贾公泉下有知。”
“法师!”李清月总算将目光往他这里投了,可她说出的那句话却只令人感到更加绝望,“以僧人祈福所修建的石桥,加之水陆法会祝福,能比寻常桥梁更为稳固吗?”
若非周遭还有那样多双眼睛盯着,圆度只恨不得脱口而出——
不,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情!
但他既要担负起宣扬佛教的使命,就绝不能这么说。
他要借着这场水陆法会扬名,也绝不能当面拒绝安定公主提出的“合理”建议。
尤其是,他已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安定公主将修缮天津桥的建议提出之时,周遭的洛阳民众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当然,在看到这些百姓面容的时候,圆度也同时瞧见了周遭的禁军。
他们为了维持秩序而露出的雪亮刀锋,就连跟随在小公主身边的那位女侍卫也不例外。
后者让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圆度很清楚,但凡这句话不是在公开的场合下提出,他可能都有机会做出辩驳。
又但凡他在接到这样的消息之前,能和那些同在此地的僧侣通个气,让他们尽快抱团,他可能也有底气说出拒绝的话。
然而在此时……
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在对面那位小公主的身上。
圆度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一句修缮桥梁的话,才是小公主最想要说出的,却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真是荒诞不经。
那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就算她在说话和学习的天赋上要比旁人强得多,总也还是有限的。
没可能一步步将他坑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只能先应声答道:“都依照公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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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惨呐……”李素筠一边帮着李清月整理面前已陆续填上了执行人名字的计划表,一边摇头感慨道。
修桥这种事情,再怎么算是这出水陆法会的组成部分,又有一个异常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免不了是个苦力活。
要李清月说的话,放到现代有仪器辅助的情况下,都是辛苦事,更何况是在古代。
天津桥要落石脚,还是得重新用船只在水上勾连起来,而后将搬运过来的石料在这洛河之中打下去,以起到支撑固定的作用。
石料的开采、搬运、敲桩,船只的驾驶、连接、控制,全是需要人投入体力去做的。
又听李素筠补上了一句评价:“虽说大慈恩寺中的僧侣有早晚课,对体力这东西应该有所锻炼,但任谁也遭不住这种落差吧。”
就像那位圆度法师,原本是指望来做一件名利双收的清闲事,想不到会是这种苦活累活。
恐怕原本还亲近于他的那些好帮手,现在都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谁让阿菟一点都没给这些人相互甩锅的机会,直接将圆度法师送来的名单里靠前的人手,全部塞进了造桥的行列。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朝着李清月的方向凑了凑,调侃道:“你这个坑人的手法,不会用到我身上吧?”
李清月自石桥图纸上抬起头来,端详李素筠的脸好一会儿,给出了个结论:“不会,你用不着。”
李素筠卡壳片刻,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撑住了面前的桌案,“好哇,你这话是褒是贬啊!”
李清月用笔杆子把她的脑袋往后推了推:“我在说你我不是敌人,犯不着让我用这种法子,你在想什么东西?”
她眉头一动,“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咱们吵嘴的时候。”
“老师昨日就说了,以这些僧侣的脾气,这等冤枉气他们是不乐意受的。现在只是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罢了,之后对如何执行造桥一事,还是要想办法找回主动权的。”
李素筠听了这几句,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那你觉得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
李清月摊了摊手,“很明显啦,造桥误工这种事情,要么是因为天时影响,要么是因为经费不足。”
前者不是那些和尚能改变的东西,后者却是他们可以用来改变局势的好理由。
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圆度就已重新找上了李清月。
两日未见,他面上的意气风发可算暂时瞧不见了,反有几分郁卒,想想也知道他这几日间和自己的同伴是如何相处的。
但他这表现倒是和他行将要说的话,很是风格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