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阿娘提出的这个可能性,听起来还怪有诱惑力的。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很有意思。
想想看吧,昨天还是跟着“爷爷”前来长安西市卖布的小女娃,家中可能还刚遭逢过惊变,正处在缺钱的时候,以至于要铤而走险地向着回纥商人借取高利贷,现在却突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对方的店门,丢出一句——
昨天我是钓鱼执法,没想到吧?
哦不对,现在还没有钓鱼执法这个词。
武媚娘看着女儿的表情在一瞬间变过了好几种,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演上了,着实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忍不住含笑又问了一句:“有这个想法吗?”
李清月连忙收回自己脑袋里上演的大戏。
这个建议听起来真的很有诱惑力,可她仔细地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师说让我做出决定之前时刻谨记自己是什么人,我觉得这话说的没错。不是说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去和这样的胡商打交道,而是现在不适合。”
“他如果要走,我没有对应将其强留下来的手段。我抓住了他的把柄,要对他进行处置,也只有告状到阿耶那里,这个威慑力不够直接。再加上,我若要将其收服为己用,也没有对应能给出的利益。”
真要将那人收编的话,她是绝不可能让他继续以这等方式放贷牟利的,但这部分的进项,她能依靠着什么给对方填平呢?
总不能是她那甚至还没拿到手的食邑实封。
“阿娘,”李清月继续掰着手指盘算,“在前面三个理由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时机没有到。”
“什么时机?”
“若是平定西突厥战事能顺利落幕,回纥人亲眼看到唐军强盛,那才是真要遵照我们大唐的规则办事了。”
这个回纥商人同卢照邻说,苏定方麾下有回纥兵力,所以让今年送到长安来的毛皮变多,这话没有说错。
西突厥战事的作战方针自永徽五年的万年宫议事就已敲定,但一步步推进总需要时间,这两年间只是陆续清除通道上的障碍,将兵力补给线给尽数建立起来,到了现在才是两面合围的决战之时!
阿史那贺鲁没能拦阻住唐军的推进,已经注定了败亡的结局。
等到这西突厥叛逆贼子彻底伏诛之时,消息传回长安,势必能引起一番惊动。
对于那些身居长安的胡商来说,这才是天朝上国发号施令的底气!
所以,现在的时机没有到。
若是她贸然找上那胡商,反倒显得她这个安定公主有些行事轻浮了。
武媚娘听着她的解释,唇边的笑意愈盛,“你说的不错,此事本就不能着急,但先列在待做之事的名目上总是没错的。不过——”
“阿菟对于西突厥之战真有这样大的信心?”
李清月朗声答道:“这是当然!”
这并不仅仅是因她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
看到长安驻兵后也完全能推断出来。
在大唐“盛世”名号之下确实还有着诸多不为史书刊载的阴影,为戍防军队提供衣料已经是一笔越来越难以负担的支出,府兵制也已渐渐显露出其弊端,不再是逢战必克的胜因之一。
但这都不会让一场稳步推进的围堵出现什么岔子。
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一场对大唐来说绝不会脱手的胜利。
或许,还因为波斯和大食的交替,让征战西域的这些将领都有了更为旺盛的战意。
他们只能赢不能输,否则便要被外敌看笑话了!
显庆二年的春日,新一条消息抵达了长安。
阿史那忠与程知节等人,会同被敕封为流沙安抚大使的阿史那弥射,招揽了大批西突厥旧部,继续往北推进。
伊丽道行军总管苏定方,与契苾何力等将领绕道后方,从北方南下。
这一南一北的推进,行将会师于双河。
那里,也正是阿史那贺鲁的牙帐所在。
这是“围猎”!
李治近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