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看到颜询和黛玉连忙行礼,马大嘴就在一旁给颜询介绍。
颜询笑道:“不用多礼,听说你以前是个货郎,想必你应当听过不少的故事,我们兄弟正好对各种志怪类的故事感兴趣,你若是有知道的,便说给我们听。”
“价钱也跟马大娘的一样,一日给你十文钱,若是故事讲的好,我和我弟弟听了喜欢,另外再给赏钱。”
知道有银子,牛青虽然不像马大嘴一般,高兴的见牙不见眼,但也眉飞色舞起来,连忙搜肠刮肚的把以前听过过的各类故事说给颜询和黛玉听。
牛青不愧是当过货郎的,嘴皮子功夫也利索,故事说的跌宕起伏,颜询和黛玉听的都非常满意。
这些可都是很好的素材啊。
结果,刚听完三个故事,那边大丫却在他爹娘的带领下又找了过来。
大丫的爹娘一看到颜询和黛玉,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贵人,求你们带大丫走吧。”不说大丫娘了,就是大丫爹这个黑脸汉子,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他拉着大丫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舍,但还是向颜询和黛玉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又道:“贵人,我分得的天地少,二丫病的厉害,没有银子只怕也活不下去了,还求贵人买了大丫去吧。”
“我家大丫干活勤快,跳水劈柴,洗衣烧火都会做的,求求贵人了。”
颜询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他们是打算把大丫卖了换钱,去救二丫的性命,虽然说人命高于一切,用一个女儿的终身自由跟幸福去换另一个女儿的一条命,看起来很划算,可是这样对大丫来说,公平吗?
先是迫不及待的要被亲奶奶卖掉,好不容易爹娘硬气了一回,保了她下来,可是爹娘为了妹妹,再次亲手把她卖掉。
她似乎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颜询朝着大丫看过去,却见她低垂着头,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喉咙里却没有声音。
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无声的哭泣,哭泣着自己可悲的命运。
黑脸汉子见颜询和黛玉迟迟没有同意,便推了推大丫,哭着说道:“大丫,快求求贵人,求求贵人收了你,带你去罢。”
大丫像提线木偶一般,来到颜询面前跪下,虽然她在哭着,可是声音却没有一点起伏与哽咽,“求贵人收了我,洗衣挑水,烧火劈柴我都会的,求贵人买了我去。”
大丫娘到底有些不忍,扯了扯黑脸汉子的衣角,道:“他爹,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找别人借一点吧,不是非得要卖了大丫的。”
黑脸汉子叹了口气,道:“阿英,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是我们没办法啊,郎中今天说了,看好二丫最少都要二十两银子,我们去哪里能借那么多银子来,就算把大丫卖了都还不够,我也是没办法啊。”
他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阿英,你想想,就像弟妹说的,大丫跟在我们身边,只怕饭都吃不饱,就算长大了,也顶多配个庄稼汉,跟着贵人去了,要是有造化,只怕以后也能当上城里人。”
他这话既是在劝大丫娘,同时也是在劝自己,似乎只要想着大丫以后飞黄腾达的可能,就能减少他此刻心里的内疚。
这一刻,他把自己昨天对元娘说的话都忘了,他只想到了大丫跟着颜询和黛玉去好处,却想不到这里面的风险。
不,他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不愿意去想罢。
他知道,大丫跟着出去很可能会被卖到那种地方,也可能一场风寒就要了命,草席一裹,下场就是乱葬岗,还有可能一辈子操劳,孤独终老,尸体腐烂发臭都无人问津。
就算大丫以后真的能出人头地,那也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这个是和平年代,除了那些真正活不下去的人家,其他人,谁愿意卖了自己的儿女的。只是他想着二丫还那么小,等着他去救命,这个黑脸汉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女儿。
他闭上眼,长叹一声,既像是对大丫娘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她是个有福气的,就让她随着贵人去罢。”
颜询眉头紧锁着,看着眼前瘦弱不堪的身影,没有立刻答应,反而低声问道:“大丫,你确定你愿意跟着我们走吗?”
大丫低垂着头,声音小而坚定:“愿意的,贵人,求你买了我。”
这样的场面,不说黛玉了,便是马大嘴看了都忍不住心酸,偷偷转过头去,不愿意看这催泪的画面。
颜询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对黑脸汉子说道:“我可以买了大丫去,甚至可以给你们四十两银子,但是有一个要求。”
黑脸汉子听颜询说愿意买了大丫,甚至愿意给四十两银子,喜极而泣,眼瞧着二丫的救命钱就在眼前,哪有还有不答应的。
就算颜询说,要他们签了字据,按了手印,表明大丫以后不管是生是死都跟他们没关系时,他们也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按下了手印。
颜询把银子给到了大丫的爹娘,大丫立刻乖巧的站在了黛玉的身后,甚至都没有抬头再去看她的爹娘。
黑脸汉子捧着银子就往家里去,大丫娘到底心软一些,无数次的回头,泪流满脸,哭着喊着希望大丫原谅她,却被黑脸汉子拉走了。
经过这样一桩事,颜询和黛玉顿时也没了听故事的心情,但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十个铜板给了牛青,又另外给了他一两碎银子当赏钱。
牛青和马大嘴自然是喜不自胜。
恰巧金文那边见颜询和黛玉久久不回,便派了随从找来了。
颜询和黛玉便领着大丫离开了马大嘴的家。
大丫乖巧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只是离开的时候稍稍驻足,深深的看了眼生活了几年的家,没有哭泣没有说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