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代,战争对百姓的伤害都是毁灭性的,百姓对战争的阴影和恐惧也是一个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无法理解的。史曦最近对这点深有体会,也理解想要把这个谣言破除有多难。
好在张大人也不是平白无故当上皇帝的侍讲学士的,把百姓安抚了一阵,恰巧碰上上元节灯会,张方平利用这个时机,宣布大开城门三天三夜,自己就往那城门上一坐,放下狠话:“我就在此,若侬智高敢来,我当着便是!”
紧接着,拔出萝卜带出泥,又命人追根溯源把制造谣言的人抓了出来,当着百姓的面斩首示众,这样多策并行,才把人心安定下来。
谣言不攻自破,蜀中的气氛也逐渐松缓下来,大家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松弛满足的状态。本就是“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只要没人作死,大家可以活得很好。
最明显的就是史夫人这几日脸上的笑都藏不住,看来赚钱会平等地令每个人快乐。
破除了谣言还不算,近来正逢西部用兵,朝廷在蜀地大肆征调人力财物,张大人跟周边百姓聊了一圈,又上奏免了蜀地额外赋税四十万。等把这一切忙完,张大人终于把视线放到了蜀地的人才选拔上。
找人一打听,人人皆赞眉山苏家父子三人才占八斗跌宕风流,张大人身在益州,却早已被动地把苏家家谱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边苏家正房里,苏洵当初游历汴京,深知人脉对一个人的仕途有多重要。早在得知张方平知任益州时他就存了拜访的心思,如今把两个儿子的文章收罗了一番,跃跃欲试便要往益州去。
“行囊昨日已替你装好了,你却还未启程,可是在忧心八娘?”程夫人从外间掀帘进来,一眼看出了丈夫脸上的犹豫。
“果然还是夫人知我。”苏洵叹了一句,接着道:“八娘生产即在眼前,我想着不若等确认她平安无事后再行动。”
苏洵是打心眼里疼这个女儿,平日里对两个儿子严格苛刻,但对女儿是一句重话也没说过的。
“哟,这是那股子风,竟把你苏明允吹得变了个性子。”程夫人嗔道:“当初我生孩子,你可不知在哪出游历呢!”
这话把苏洵说的老脸一红,满脸愧疚地拉过夫人的手:“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现在看来,我年轻时属实混账,女婿比我当初强。”
程夫人笑着将他拍开:“你只管去,女儿有我呢,女婿家里世代行医,还有杨老爷子坐镇,不会让她有什么差池的。倒是你,给张大人的帖子已经下了,若现在不去,岂不是还未见面就失信于人,便是为着二郎三郎,你也该守约。”
程夫人一通劝说终于让苏洵下定了决心,好在益州离眉山不过两百里,苏洵带着车夫赶了一日,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张方平的住处。
张方平年近五十,两鬓微白,平日里在官场上一副严肃神色,却在见到苏洵后显得亲切又随和。亲自把苏洵引进门后,坚持以兄弟相称,待二人落座,张口就问苏洵怎么没把两个儿子带来。
苏洵:。。。。。。
“两个小儿虽未至,但我带了他们所作的文章,稚子拙作,望得大人指教。”
张方平接过文章,看之前还不忘嘱咐:“下次一定要把人给我带来看看啊!”
眉山,杨家后院,苏洵离开的第二日苏雁回便发动了。
史曦这些年因为职业缘故经历过不少妇人生产,但这事轮到自己人身上还是让她心慌不已。
杨平疾就更甚了,在产房里面色惨白,一直凑在苏雁回身边问她怎么样,最后被稳婆嫌碍事赶了出来。
杨神医坐在院中,看了眼儿子,哼道:“学了大半辈子医了,怎还这样没用。”
杨听莲闻言看了眼父亲一直在轻敲地面的拐杖,撇了撇嘴没顾上拆穿。
不多时,屋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啼,杨平疾急忙走近,就连原本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的杨老头也站了起来。
“出来了!是个千金!母女平安!”稳婆擦着手出来报喜。
“好好好!”杨神医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见女儿还愣子原地,赶忙道:“快去厨房看看给你嫂子准备的药膳好了没,我亲自写的方子,最适宜生产后喝!”
杨听莲忍住去看侄女的欲望,改了方向先往厨房赶去。
屋内,史曦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同杨平疾凑在一起盯着红彤彤的新生儿细看,越看越新奇,转回头冲苏雁回道:“太了不起啦!八娘,你竟然生了个人!”
杨家人丁单薄,如今突然添了个小团子,老的小的连药铺都不想开了,颇有玩物丧志之风。
最后还是杨神医决定,为了替新生的孙女积福,把儿子徒弟赶出去义诊一个月,这才把人打发了出去。
义诊摊子支在城郊,既然是祈福,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也能来领一碗健脾开胃的酸梅饮。乡民们大都认识史曦,不多时,摊子前便排起了长队。
期间有位邻村的病人卧床来不了,史曦手头正忙着,便挥挥手让杨平疾随那家属去了。
“就是她!就是她骗了我家双娘去!什么神医济世,原是个黑心肝的!”
史曦正替人号脉,忽被一声粗喝打断,抬头便见那日闹市卖女的男人带着几个村民将义诊摊子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