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沉默也没躲过去,梁承都不明白怎么从“探望长辈”拐到“孩子结婚”的,他薅住乔苑林的后领子拽回这个罪魁祸首,才回答:“没遇见过中意的姑娘。”乔文渊叹了口气,传达经验:“慢慢来吧,别相亲,不靠谱。”回到家,乔苑林吃完药就睡下了,半夜醒来一次,辗转至天明再没睡踏实过。第二天,他背着包去了电视台。其实他尚在假期,到了办公室也没什么可做的,回采访部后一直在忙,他难得有空这样静静在位子上坐一会儿。他拉开背包拉链,从夹层中抽出了那张合照。工作环境能让他安心,帮他从专业角度思考问题,况且,他不敢在家里拿出来。乔苑林肆无忌惮地看着照片中的面孔,昨天他悄悄从相册偷走,不确定当时出于怎样的想法,或许潜意识中,他把这张当成某种证据。源自记者的本能,他想通过照片探寻点什么。而作为儿子,他又有类似毁灭证据的私心,不愿意承认林成碧和这样的人有过交集。乔苑林愈发烦躁,两只拳头撑着太阳穴,放空,未察觉有人从后接近,不客气地将他连人带椅子转了半圈。短暂的眩晕闪过,他见是孙卓,便马上站了起来。孙卓纳闷儿:“不在家歇着来办公室发呆?”乔苑林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个镜头放单位了,我来取。”孙卓道:“嗯,这趟去北京干得不错。”乔苑林说:“谢谢老大。”孙卓推开袖口看了眼手表,忙着回办公室处理工作,刚要走,瞥见桌上的照片。他止住步子,伸手捏了起来。“这是我妈……”乔苑林支吾道,“和她的,大学同学。”孙卓用陈述的语气说:“姓赵。”乔苑林有些惊讶:“老大,你认识?”“他挺有名。”孙卓回忆道,“法律系高材生,大律师,代理过一场很戏剧性的案子,他本人连同他的事务所当时很出风头。”比起赵建喆的虚伪的生平,乔苑林更在乎林成碧对此人的态度,他问:“老大,你记得这么清楚,接触过他?”孙卓一向雷厉风行,此时的沉默显得不同寻常,但他接手过太多新闻,历练得只要他想,旁人就瞧不出一丁点情绪波动。许久,他终于考虑完毕,回答:“他是你妈妈同学,用得着我接触?”乔苑林:“所以……”孙卓说:“大约是十多年前吧,你妈给他做过专访。”短短几句话,孙卓说完就走了,乔苑林平复过的心情却比之前更乱。他企盼林成碧和赵建喆只不凑巧是同学关系,显然事与愿违。在新闻中心待到头疼,乔苑林离开大楼,在电视台几栋建筑之间的后花园透气。亭子上盖着一层爬山虎,他仰枕着石头椅背,一片一片数泛黄的叶子。手机响了,仍是关于会议的新闻推送。乔苑林不知道林成碧有没有看到他的采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通讯录。何必庸人自扰,那是他妈妈,直接问一问有什么难的?她是记者,那么热爱工作,如果知道赵建喆的行为一定嗤之以鼻。乔苑林拨出了号码。几声后接通,林成碧的声音传过来:“苑林?”“妈。”乔苑林的语言神经打了结,迟钝地说,“昨天,我去看姥姥了。”林成碧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过去。台里就放一天假,我今天上班已经没空了。”乔苑林说:“我去北京出差来着,刚回,没事先计划。”“行吧,调回采访部了?”“你知道?”“傻儿子。”林成碧笑了一声,“我和平海的旧同事又没有相忘于江湖,打听你的情况谁敢不告诉我。”乔苑林认真地说:“你可以直接问我的。”“好,那我问你。”林成碧转瞬正色,“听说你拒绝了安德鲁的合作采访,是不是真的?”乔苑林承认:“是。”林成碧非常不理解,质问道:“这样的机会你不抓,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乔苑林反问:“这是什么样的机会?”林成碧回答:“我告诉你,能采访一个安德鲁,顶你跑几十个小新闻,你是不是在八达通消磨得没上进心了?”许是在纠结,乔苑林迟迟谈不到正题上面,说:“小时候你教育过我,平等对待每一位采访对象,但新闻本身分轻重缓急,要会权衡。我不认为采访安德鲁比要紧的小新闻重要。”林成碧说:“那时你还小,我不能把成人社会的法则都灌输给你。儿子,老师眼里的学生还按成绩分着档次呢,记者眼里的新闻当然也有区别。”